六月一日。
黄道吉日,宜嫁娶。
升官发财娶老婆,杨澜已经升官发财了,现在,也是该娶老婆的时候了。
肃宁的父母亲已经赶到了京城,住进了抱朴园,舒小婉的父亲舒城也来到了京师,在这个时候,杨澜已经不适合与舒小婉继续住在一起了,舒小婉留在了原来住的那个院子里,今日下午,杨澜会用大红花轿迎她过门。
虽然是状元公娶亲,杨澜却未大办宴席,整个婚宴只有一些亲戚朋友,还有那些跟随他做事的人们。
翰林院的那些同事,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今日娶亲。
之所以如此低调,是因为杨澜不想引人注目,最近的他,委实太引人注目了!
孙承宗乃万历三十二年进士,今年已经五十余岁,他的官职才是左庶子,正五品,杨澜今年才十八岁,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才入翰林院不久,他有何德何能,竟然和孙承宗平起平坐?
在讲究资历和背景的大明官场,内阁的这个任命自然饱受那些大臣们的抨击。
在某些大佬们的指使下,一些言官纷纷上疏,质疑内阁的这个决定,虽然,他们晓得这个旨意出自万历帝之手,但是,他们还是抨击负责发放这个任命的内阁,矛头直指方从哲。
这个任命虽然已经下达了,吏部却一直没有给杨澜调换印信,发放官袍,乌纱,采用了一个拖字诀,把这事拖着不办。
所以。杨澜现在还没能前去朱由校读书地文华堂任职。
现在地他。正处在风潮之中。他不想把自己地婚事弄得很高调。在目前这个局势下。低调才是上上之策。
这样做。杨澜对舒小婉感到有些抱歉。嫁人对女子来说乃是人生中地头等大事情。不能热热闹闹。大部分女子都会感到遗憾吧?
舒小婉并非一般地凡俗女子。她知道杨澜目前地处境。知道他现在正在风头浪尖上。所以。她也赞成不要大肆操办婚事地策略。
当杨澜向她表达歉意地时候。她反倒安慰杨澜。告诉杨澜自己并没有什么。两人相处。在乎一心。那些繁文缛节并不重要。
真地一点遗憾都没有么?
瞧着铜镜中地那张脸,舒小婉眉头微微蹙起。微微一笑,嘴角翘起,脸上的神色多少显得有些苦涩。
“怎么啦?”
祝无双贴在舒小婉的肩上。她的脸也出现在梳妆台的那张铜镜里,两张俏丽的面容紧挨在一起,若是有男子在场,必定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要嫁人了,对郎君不满意么?”
祝无双在舒小婉耳边轻声说道,她呼出地气息扑打在舒小婉的耳边,舒小婉的耳根迅速地红了,她稍稍侧了侧脸。盯着镜子里的祝无双,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哎!”
祝无双瞧着镜中的舒小婉,叹息一声。
“这张脸,真是我见犹怜,那个状元郎真是有福了!要是我是男子,绝对不会将你让给他,一定要将你抢到我手中,金屋藏娇!”
说罢。她在舒小婉脸上轻轻摸了一下,脸上,露出登徒子色迷迷的表情来,她那张脸做出色迷迷的样子,不会让人讨厌,只会让男人心动,女人好笑。
“别闹了!”
舒小婉笑着打开她的手。
自从那次她们在酒楼偶遇,祝无双把舒小婉送回家之后,两人便成了好朋友。隔一段日子。变回见上一面,赏月看花。面对清风白云,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之类,当祝无双晓得舒小婉的未婚夫是状元杨澜时,她们见面地次数便更多了。
舒小婉身边出现了祝无双这样一个人,杨澜自然不会一点风声都不晓得。
若杨澜是一般的道德君子,自然反对舒小婉和祝无双见面,毕竟,在世人眼中,祝无双乃是妓女,不是什么良家妇人,他们自然不允许自家的内眷或是亲人和一个妓女走得很近。
若杨澜是一个风流名士,自然巴不得舒小婉和祝无双走得很近,祝无双名动京师,虽然是妓女,却是一个难得地才女,把她娶回家中做小妾,是每一个风流名士的心中梦想,自家的内眷和祝无双交好,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这两种人,杨澜都不是。
在他的眼中,祝无双是传说中的侠女,也就是那种不想吟诗作对,玩什么才子佳人游戏的时候,便会乔装打扮,出外打抱不平,多管闲事的女子。
这样的女人,在后世的古装武侠影视剧中多有涉及,几乎每部武侠剧,都有这么一个角色,杨澜喜欢用一个网络词语来归纳这种人,脑残!
对舒小婉和祝无双地交往,杨澜抱着的是不干涉,不介入的策略。
他知道自己的事情多,忙得不可开交,陪在舒小婉身边的时间不多,这个时代,女子又不能像后世那样出去玩耍,交友,只能静静地待在自己的闺房内,舒小婉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闺中密友,虽然,有些脑残,杨澜也不想从中指手画脚,让她失去这个平时可以说说话的朋友。
至于祝无双妓女的身份,杨澜其实并不在意。
不要说她只是卖艺不卖身,平时得二五百万的,让那些男人看得见摸不着,就算是后世那些赤裸上阵地妓女,杨澜也从不歧视。
杀人,卖淫,这是人类最古老的两种职业,本是同根生,相煎不用急!
祝无双虽然时常来杨府寻找舒小婉,但是,杨澜却从未和她打过照面,很多时候,杨澜都会故意避开。
祝无双到是想和杨澜见面,只是。她不可能给舒小婉说,让我见见状元郎,见见你的未婚夫!
舒小婉还不晓得祝无双的身份,两人虽然无话不谈,不过,却都只是谈一些她们感兴趣的话题。很少涉及对方的个人私隐。
所以,舒小婉一直以为祝无双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然,她的谈吐不会这么高雅,见识不会这么广博,普通人家的女子,对于琴棋书画,又怎么会这般了解啊!
舒小婉自然也不会主动让祝无双和杨澜见面,祝无双能够化妆出来。已经够惊世骇俗了,舒小婉自然不会介绍男人和她认识,哪怕那个男人是她地未婚夫。
不过。今天晚上,祝无双应该能和杨澜见上面了,因为,她会护送着舒小婉到抱朴园,参加她和杨澜地婚礼。
最好的朋友参加自己地婚礼,舒小婉不可能对她说一个不字!
“嗯!不闹了,时辰快到了,来吧,我给你开脸。梳头!”
祝无双站起身,不再趴伏在舒小婉身上。
所谓开脸,便是由女家喜娘用五色棉纱线为新娘家绞去脸上汗毛,梳头,则是由女方的母亲为自己的出嫁的女儿梳头。
舒小婉地母亲早死,梳头本来也该由喜娘来做,不过,祝无双自告奋勇,说是开面。梳头这样的事情交给她便可以了。
对于这个唯一的朋友的好意,舒小婉不好拒绝,再说,她也是个视俗例礼节为无物的奇女子,故而,这次出嫁,她便没要喜娘相伴,而是让祝无双全程陪伴。
若是城中的那些才子晓得祝无双在做这样的事情,必定会蜂拥而至。那时。杨澜的婚礼恐怕会热闹非凡。
五色棉线轻轻在脸上滚动。
舒小婉呆呆地望着镜中的那张脸,绕是她一向淡定豁达。在这一刻,却仍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丝悲伤,那悲伤从她眼神中流露出来,弥漫在镜面上。
“疼么?”
祝无双停下来,小声地问道。
“嗯,不疼!”
舒小婉抿着嘴,小声地应道,笑容像花儿一般在她脸上绽放,又如昙花一般在她脸上凋谢,消失于无形。
“那好,我轻一些!”
祝无双似乎也被舒小婉地情绪感染到了,她的声音非常低沉,面容也变得沉郁了一些,她手上的动作越发地柔和了。
开面,梳头,在祝无双那双灵巧的手下,很快便完成了。
随后,便是穿嫁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