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五世乞力赞赞普可容百人的硕大金帐中已是人满为患,大论相等一干文臣及六牦牛部正副统军将领毕聚于此,整个帐幕中的气氛沉闷而压抑。
“此次北、东、东南三路狼烟示警,来敌是谁?又该如何应对,众卿家都议一议吧!”高居王位的乞力赞赞普平静说道,看他神情混似对此事不以为意一般,倒也有效的缓解了臣下紧张的情绪。
“传递军情的驿马最迟当在今夜抵达,介时一切便知,这东及东南两路当是唐廷神策八镇驻军及剑南道州军无疑,看狼烟示警所传,这二者也仅仅是有异动,并不曾大军犯边,还可稍缓图之,只是这北方却有二十万大军压境,实在令人费解”面容阴鸷的大论相禄东赞率先开言说道。
“我吐蕃北方边境所接乃是唐廷安西节度辖区,这安西节帅辖下兵马不过两万六千,还多是各族混杂,战力甚弱,断然不可能是他们所为”立于禄东赞下手,负责情报事宜的的少整事大臣乞热论芒符合说道。
“狼烟即起,这二十万大军犹自向我北部边疆推进,北疆水草丰盛,值此春深时节,多个部落放牧牛羊迁徙到此,万万不容有失。当务之急,先议如何调谴大兵相应才是”须发苍白,掌管财政的内大相忧心忡忡插言道。
“拉雪巴卿说的是”黄金榻上的乞立赞赞普淡淡接了一句。
此时,适才还是静默无言的六牦牛部统军大将们愈发沉默,虽然吐蕃人从不缺乏勇敢且他们统领的都是悍不畏死的猛士,但是面对未可知的强大对手,让其他人先去探探路无疑是一个明智之举。
正在帐中一片沉默,赞普脸上怒气渐起之时,忽听门外传来一声“报”的沙哑叫喊,片刻之后,一个全身瘫软如泥,肩负狼尾的传令军士在两个护帐亲兵的搀扶下进入帐中。
“给他一口酒”见那军士已是疲惫不堪,赞普挥手说道。
吃酒水一击,那军士回复些许精力,勉强跪正了身子,嘶哑声音道:“禀告我王赞普,黑衣大食东道节度大使屈底波亲率大军二十万,犯我北地边陲,其前锋离我狼牙关已不足一百二十里,预计后日抵达,阿藏旺曲将军紧急请求支援”说完,那一丝精力已是消耗殆尽,复又瘫倒在地。
“黑衣大食”一听到这个名字,满帐哗然,黑衣大食如今国势正隆,在葱岭以西灭小国四十余,早有东越之意,为争夺原唐朝北庭都护辖地,吐蕃与其在此地多有小规模冲突,竟是丝毫未占上风,实在是一大劲敌。
“那唐廷安西节度使是干什么的?怎么能放任这二十万大军通过”紧皱眉头的禄东赞说到这里,蓦然想起神策驻军八镇和剑南道州军异动之事,立时变色道:“莫非他们结盟了”
他此言一出,满帐气氛陡然一紧,那乞力赞赞普也全然没有了适才安闲的模样,猛然坐起,瞪大眼睛紧紧盯住禄东赞大论相,那目光直欲择人而噬一般,正在这时,护卫武士带了一个城门军士入帐,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军士战战兢兢跪拜后,颤声道:“禀报我王赞普,大唐会盟使团约一柱香前全员快马出城而去……”
“废物……”这军士还待再说,暴怒之下的乞立赞赞普已是伸手拿过身前金盏,狂掷而出,正中前额,一时血流如注,军士那里敢擦,只一味磕头如捣蒜般说道:“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拖出去,砍了”赞普看也不看那军士一眼,下令道,随后注目一干武将厉声道:“那位将军为我将这群唐朝人抓回来”
“小将愿往”
赞普应声看去,却是孙波部的松瓒萨多,微一点头,拿起几上调兵金箭,面色狰狞道:“甚好,松瓒将军且带我三百护帐亲军前往,莫要走脱了一个”
“松瓒将军还需客气些儿,莫要伤了人命,也好留个退步说话的余地”却是两朝老臣内大相插话说道,言毕,更对赞普施了一礼道:“还请我王暂息雷霆之怒,如今正是各部族迁徙扎营时节,聚兵甚是不易,黑衣大食这二十万北疆犯兵,已经是难以应付,若是唐廷神策八镇十四万精锐齐动自东犯边,我吐蕃危矣。值此艰危之时,安抚唐廷,以免两线作战,实在是刻不容缓,对这使团人马还需忍让三分才是,待异日退了大食兵马,再图后报不迟”
吐蕃虽号称胜兵四十六万,然常备军马不过十五万余,其他则是战时由赞普出征兵金箭招募,每每需耗时月余,方可聚集四方之兵,虽然少了养军费用,但一遇紧急战事则实在是应变乏力,此番三路敌军势大难敌,不得不行这分而化之之计。如此情势下,也由不得赞普不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