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依旧一片茫然。
沧海与鬼医在里屋窗下相对而坐,两人面前两杯清茶。相互亲切微笑凝视,却谁也不喝。打横陪坐的中年人慢慢慢慢回头,仰首,最先到的是刚才争参的那两人的鼻孔。
石朔喜同寂疏阳两手抱胸,两脚分开与肩同宽,矗立在中年人身后,盯着他的头顶一眼不瞬,盯得他头皮发麻。他想对那两人表示友好的微微笑一笑,但石朔喜同寂疏阳却见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小壳站在沧海身后,饶有兴味。
中年人回转头来,见沧海和鬼医依然笑对,二人面前的茶,动也没动。中年人觉得他们都是笑里藏刀。他尽量冷静的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碗,遮挡住脸,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心却更加不安。最后干脆咕咚咕咚干了个底朝天。
美叹一声,用袖子抹了抹嘴,放下茶碗。那轻轻“哆”的一声像一道军令一般,响起后,相对凝望的两人突然同时哈哈大笑。
两人一同举起了茶碗,让道:“请,请。”又一同将茶碗举到额头的高度,然后又一同放下。
碗里的茶,还是谁也没喝。
鬼医笑道:“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沧海笑道:“老仙师,别来无恙否?”
鬼医笑道:“无恙无恙,只是想你想的紧。”
“哦,想必,你又有新花样了?”
“哎,哪的话,我只想告诉你,上次瑾汀做的药膏里,琥珀放得太多了。”
“哦,哈哈,是么。”
“你不信我?”鬼医侧首挑眉。
沧海大笑,转首问那中年人道:“你信不信他?”
“……啊?”中年人没想到会突然问到他,愣了一下。
沧海笑对鬼医道:“信你,当然信你了。”
鬼医探着头问道:“真的?”
沧海一顿,两人又放声大笑。一同举起茶碗道:“请,请。”一同将茶碗举到额头的高度,然后一同放下。
沧海笑道:“老仙师,那你给他的茶里放了什么没有?”手指横向一指。中年人一愣。
鬼医大笑,频频指点着沧海,摇头喘息。
沧海又转首笑问中年人道:“你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中年人不由得紧张起来。“什么叫异样的感觉?”
“嗯……譬如说内心不安?心跳加速?头皮发麻?手脚发凉?”
沧海每说一样,中年人就白着脸点一次头,最后都吓得嘴唇发抖了。
沧海和鬼医放声大笑。沧海拍着中年人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骗……骗你的啦,你、你放松些便好了……”
中年人傻愣愣的睁着眼珠,沧海笑的脸红的样子,无意识的重复道:“骗……骗我的……”
“对呀,骗你的!那,你有没有骗我?”
“骗……骗你什么?”
“你真是金匠?”
“唔。”
“瞎说!你要是金匠,他还能是我弟了呢!”沧海指了指小壳,又放声大笑。中年人也乐了乐,“我、我真的是金匠。”
“他说他是金匠哎,”沧海拇指指了指中年人,跟鬼医两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中年人仿佛觉得他们两个的样子十分可笑,便也跟着嘿嘿笑了几声。沧海慢慢敛容,对鬼医说道:“有没有出是什么人下的手?”中年人也开始侧耳倾听。
鬼医还是在笑,缓了缓方道:“哈哈,没有,普通得很,哈哈。”
“是么,”沧海着他,微笑道:“多谢你帮我了。”
鬼医指着他,好像见肥婆掉进水沟一样笑个没完,最后说道:“你、你不要谢我,你只要不憋着坏点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哈哈。”
“我说真的呢。”沧海本来想正正经经回答一句,但一见鬼医那没有门牙的牙洞,就忍不住要笑,还强忍着说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
鬼医笑道:“还不是在上次那大红袍里补药的份上。”
中年人插嘴道:“大红袍里放补药?”
沧海笑道:“不稀奇!大红袍里还有肌肉松弛剂呢!”
“什么?”
鬼医道:“熏香里还有迷药、茶点里还有巴豆呢!”
“什……什么?”
鬼医继续道:“你知不知道,有人还提着屎裤子对着大榕树骂了三个时辰呢!”
“啊?这是谁?”
鬼医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三人拍桌痛笑。沧海问中年人道:“笑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顺天府东安小金铺,金五的便是。不过说起来,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似的?你的声音特别耳熟?”
“是么?有这回事?”沧海笑问,又对鬼医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嘛。”
鬼医道:“你怕我会拉死吗?哈哈,哈哈。请!”
鬼医又举起了茶碗,沧海跟他一起把茶碗举到额头的高度,又一起放下。
中年人问道:“你们为什么光敬不喝呢?”
沧海和鬼医一愣,又相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