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上元节过后的第二十三日了,唐缺自打得到林学正的首肯后,又在家里呆了十七八天后这才动身到县城,这一方面固然是他自己想等着林学正回城后再来,另一方面也因为家中的事情太多,实在是没法儿早走。
家里的事情总体来说就是三块儿,一是应酬,自从唐缺要到县学的消息传开后,往日冷清的家里就络绎不绝的有人来,这些人都是冲着唐缺才来的,他也就不能不接待。他虽然要到县学里上学,但唐张氏两口子毕竟还要在这里生活,得罪了邻近的村人们可不成。
至于第二件大事嘛,说来有些好笑。那就是关于他的亲事。就在前些日子,唐张氏还在发愁该怎么给一天大过一天的儿子讨个老婆,虽说儿子长的一表人才,但自己家里实在太穷,靠长相是吃不了饭的,要想在左近找只怕是不容易,实在不行也只能跟村里许多娶不起媳妇儿的人家儿一样,请个媒婆钻一趟山,好歹领一个山里的媳妇回来。儿子过了年可就十八岁了,再也不敢耽搁了。
自打唐缺身体大好以后,唐张氏夜夜想的就是这些,何曾想过有一天他家的门槛会有这么多媒婆蜂拥而至?说亲的对象都是附近十里八村的,其中家境殷实的可不老少,就连邻村有名的牛财东都派了人来,一院三进两厢的新宅子!当牛家请的媒婆环视群雌,落地砸坑儿的说出这个陪嫁时,唐张氏实实在在有一种要昏厥过去的幸福感。
祖宗啊,您可总算是开了眼了!
听媒婆们的叙说,她们负责提亲的姑娘个个长的都好;看媒婆们随手带来的帕子,这些姑娘的女红手工也都不错,唐张氏是看着这个也好,看着那个也不孬。早在几天前还在为一个媳妇人选都没有而发愁,眼下突然激变到选择太多,这巨大的反差竟让唐张氏有些手忙脚乱了,暗地里将舌根咬了又咬,才总算忍住了没放出什么准话儿来。
白天唐栓父子俩忙着迎接外客,或是到别人家做客吃酒,唐张氏就在家里招待上门的媒婆们,到晚上一家三口都闲下来后,照例就成了唐张氏最活跃的时候,她将白天听到的情况一一不厌其烦的复述出来,间或再加些自己的评论,并鼓动着唐栓也说上几句,所有这些的目的都是为了一个:让儿子尽快拿个主意。
虽说这时的婚姻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自打当日水田事件之后,这个家里拿主意的人就自然过渡成了唐缺,他要是不点头,唐张氏两口子就算再急也没办法。
但让唐张氏着急上火的是往日孝顺的儿子在这件大事上却拗起筋来,不管是那家儿,不管对方长相如何,陪嫁多少,他就是一概不点头儿,直说自己还小,这事儿不急。
都十八岁了,还小?村里跟他同年的小伙子们生下的孩子都能走能跑了,自己这个儿子怎么还跟没开窍儿一样。他就不想媳妇儿?
无奈唐张氏两口子就算再急,唐缺也只是咪咪笑的不吐口儿,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就只能搁置下来,媒婆们没得到回信儿也就明白了唐家的意思。一时间方圆村子里在茶余饭后就又新多了一个话题,说的就是唐家小子心大,眼眶眶里容不下庄户女人了,一门心思想娶个城里粉不溜丢的官宦大小姐。
早就眼红唐缺际遇的人说起这话来自然没什么好听的,冷嘲热讽也在情理之中,唐缺听到传言后也没辩驳,但只笑笑而已。身为一个穿越人,生活习惯什么的或许还好改,但大到人生观,世界观,小到婚姻家庭观要想随便就改了真不容易。虽然他在后世里的私生活也很放荡,但真正要说到娶媳妇儿,就算无法真正做到有共同语言,好歹也得是个能说上话儿的,而不是单纯能生孩子能干活儿的。娶老婆能传宗接代,但娶老婆绝不仅仅只是为了传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