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您、您没事吧……”
看着听罢这一连串的噩耗瞬间身子一晃的九姐儿,水湘吓坏了,赶紧扶住她。
九姐儿脸色苍白的喘息了好久,才摇摇头。
“我去给您倒杯水吧。”水湘又道。
九姐儿却又再次摇头,凝眉沉默片刻,却又问起她宫里昭和帝驾崩的情况,
“呃,这个……我也没多顾,我正向一个姐妹打听慎刑司大火的事,就听光明殿那边闹腾起来,抓了个人问了问才知是这事,那个姐妹走了,我也就匆匆回来了,回来时见那信官正在挨着宫通秉,估计一会儿估计一会儿就会鸣炮敲丧钟,这汴州城里也就人尽皆知了。”
水湘很纳闷王妃关心的为什么是此刻宫里的情况,而不是慎刑司大火之事,王爷下落不明,王妃这会儿担心的不应该是王爷吗,但纳闷归纳闷,她还是据实答道。
九姐儿听罢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要不……王妃,我再潜进去看看,这会儿里面正忙乱着,防守应该很松泛。”水湘又义不容辞的道。
“不用!”谁知九姐儿听罢却是摇头,微微沉吟,然后又看来她道,“不过……还需你走一趟,不过并不是去宫里,而是出城。”
“出城?”水湘一愣。
“是!”九姐儿点头,满脸郑重,“去城外大营见荣将军。”
“荣将军?”
“取纸笔过来,我书信一封,你只要帮我交给他就好!”九姐儿又道。
水湘虽然还是满脸惊讶,但还是即可取了纸笔过来。
九姐儿飞快的书信一封,然后又拿出原来杨国丰送她的那一串钥匙上的一方印章,盖上,叠好,交给水湘。
“水湘,劳驾!”之后九姐儿又看了她诚恳的道。
“王妃这是哪里话,还请王妃放心,水湘定不辱使命。”水湘郑重应允。
九姐儿则是点点头。
水湘走后,九姐儿又迅速唤了青杏进来,“跟我去一趟五夫人那里。”
“这会儿?”青杏一愣。
九姐儿未多说,只是转身抓架上的外衣。
青杏见了,赶紧抢先一步将那外衣抓在手上,然后帮她披上,然后主仆两个一起向着五房而去。
小杨成已经睡了,云映雪正在灯下翻着账本,听丫鬟说王妃过来了,先是一阵惊异,然后赶紧迎出去。
“四嫂,来,快请坐。”看九姐儿面庞肃然,云映雪一颗心顿时紧张起来。
九姐儿看向一边伺候的丫头。
云映雪即刻会意,转头对那两个丫头点点头。
那两个丫头转身推出去了,然后还将房门掩好。
等屋子里只剩了两人后,九姐儿立刻将水湘探听来的事简明扼要的和她说了。
听罢,云映雪自然脸色大变,嘴唇哆嗦,“你说、说五爷他们……”
“五弟妹,如今不是悲痛之时,因为不管他们是生是死,我们还有这府上一帮老小要顾。”九姐儿见了,赶紧一把抓了她的手道。
云映雪一愣。
“五弟妹是聪明人,自然应该想到这事情不简单,这两件事之后这汴州城里、这朝堂之上一定将有更大的风云。”九姐儿赶紧又道。
云映雪再一愣,然后点头,脸上已经满是凝重。
是啊,杨家的人除去了,昭和帝死了,下一步那帮处心积虑的人自然要夺的就是那皇位。
而杨家,自然是必然被波及到的,哪怕五爷他们如今生死未卜。
“只是……四嫂,我们……又能做什么?”她恐惧忧心眼前这状况,但却实在想不到该做什么才能自救。
“趁乱连夜逃出去!”九姐儿缓慢却又坚定的道。
“啊?”云映雪吓了一跳。
“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这一条路。”
“可是又该如何呢?外面那些官兵还守着呢,就是我们真逃出去,该投奔谁呢?”云映雪又问。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因为我想你帮我。”九姐儿又道,然后又缓缓说出了她的计划……
“姑丈作为提督,要想弄张出城手谕和一时半会儿调开这些官兵当然都不是问题,可是他一向不喜我,更因表姐之事恼我,又怎么可能为我犯这个险……这个肯定不行。”不过云映雪只听了几句,就已经频频摇头。
“你听我说,”九姐儿赶紧又道,“他不犯也得犯,因为这会儿他已经无从选择。”
云映雪微怔,然后看了她点头。
确实,作为与太子团结的一派,这会儿绝不会因为他不想犯险就能择清静。
“至于投奔谁,我也已经安排好,城外的荣将军会暂时安置我们,我已经让水湘送信给他了。”然后九姐儿又道。
因为边境安定,前些日子荣岩带了一些兵马回来,一是述职,二就是奉了家里的命令议亲。
只是回来的这些时日,杨国丰都有事缠身,没空和他细谈,他也就暂时让人马驻扎在城外的大营之中。
刚才让水湘送过去的那封信,正是说了此事。
当然,除了这事之外,更是将如今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描述了一番,相信,看了她的信,那荣岩会知道该如何做的。
听她已经将一切都计划好了,云映雪自然连连点头。
派去单家送信儿的人选当然非杨凡莫属了。
虽然杨凡的功夫并不如水湘高强,但若是真找两个同伙打掩护,想不被外面的官兵发觉偷偷溜出去还是能做到的。
两人将杨凡叫过来正商量此事的时候,就听外面想起了此起彼伏的鸣钟声。
自然是宫里一切已经备好,将昭和帝的死昭告天下了。
云映雪禁不住看向九姐儿,九姐儿则是对她点点头。
这会儿倒也是时候,汴州城的人们知情了,自然又是一番忙乱。
为了促使那单提督帮忙,九姐儿没忘了吩咐杨凡打出孟老太妃的名号。
杨凡走后,云映雪便秘密差人去备车马,而九姐儿则匆匆去了太和堂。
孟老太妃本来已经睡下,但被那丧钟敲醒了。
老人有些难以置信,正在吩咐罗妈妈想法去打探。
“母亲。”九姐儿不待人通秉,就直接进屋。
见了她,孟老太妃先是微微惊讶,但很快就一脸凝重。
老人挥手让罗妈妈出去,然后又看向她,“丰儿媳妇,出了什么事?”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跪下,“母亲,紧急时候,还望母亲能挺住。”
老人的脸禁不住泛白,深吸了还几口气,才对她点点头,“你说吧。”
不知是做了这番建设,还是老人也知道此刻不能有事,听了九姐儿的话后,老人虽然脸色一片惨白,但好歹还是没有昏厥过去。
九姐儿又将她和云映雪刚才商量的事说给老人,老人听了则是连连点头,“丰儿媳妇,你做的好,做得好,我是不中用了,好在有你和庆儿媳妇。”
之后那安排好车马的云映雪过来了,婆媳三人又合计了一番,接着九姐儿和云映雪两人又各自去了三房和新逸轩,通知小严氏和杨慧儿。
听了事情的大概,小严氏自然就又是一番哭天抢地,好在九姐儿在选择过来三房时就想好了对策。
“你哭吧,我们已经都准备好了,一会儿走时别怨我们不等你们母子。”
一句话,即刻就让小严氏止来哭,赶紧去叫醒了两个大儿子。
怕她弄出的动静太大,九姐儿又说了几句耸人的话威胁了,最后吓得这个一向高声的家伙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看上去到真贤淑了不少。
九姐儿这才回房,喊了史嬷嬷抱了小杨梓,又让巧环抱了小杨冲过来,然后再次去了太和堂。
他们到的时候,该到的众人已经全部到了,包括巧香和她生的女儿福姐。
孟老太妃自然又对众人一番肃然郑重的交代。
子时中,围在杨府的官兵终于撤去,两盏茶的静寂之后,杨府的大门被打开了,然后悄悄驶出了几辆黑色的平头马车。
马的蹄子都被处理过,行过处并无声响。
那几辆马车出了门一路往西,直向城外方向而去。
白驹过处,月上中天。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就听一阵马蹄踏地声响起,然后就是一队人马行到杨府门外,迅速将杨府包围。
当看见那敞开的大门时,领头的官兵迅速下马,蹙眉望向里面,“跑了……”
“跑了?”素恒宫的某处内殿里,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夜色的男子转过头来,看来跪在面前全副武装的御林军统领石铁信。
“是,都是卑职统调不严,才让这奸人有空子可钻,还请王爷赐罪。”那石铁信垂下头。
欧阳健那看向他的眸子里不由闪过一抹冷光,但不过转瞬即逝,然后上前,俯身亲自扶了他起来,“这又怎么怪你,是杨家那般女眷太狡猾吧,不过这倒也不足为患,杨家那帮男人已经死绝了,她们还能成什么气候,好了,这事就先到这里,如今我们还是先尽快控制这皇宫和汴州城为妙。”
那石铁信自然感激至极,“还请王爷放心,这皇宫和汴州城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欧阳智听罢不由笑了,“是吗?那太好了,如果本王真能成了这番大事,绝对不会忘了你们这帮有功之臣。”
“谢王爷!王爷定能成这番大事。”石铁信立刻又道。
“哈哈……”欧阳智自然高兴,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进来,躬身禀道,“王爷,刚才崇政殿那边来报,那边已经安置妥当,只等您过去了。”
“哦,好,本王马上就过去。”欧阳健点点头。
昭和帝的灵堂设在崇政殿。
此刻虽然是深夜,但崇政殿里却是灯火通明,灵柩停在一片肃穆白色中,底下哭声不绝于耳。
大敞的殿门处,一身孝服的欧阳健,在一众内侍随从的簇拥下飞奔而入,然后扑倒灵柩前大哭,“父皇,您怎么走的如此急?也不等等儿臣,儿臣未能见您最后一面,更未能尽孝与您呀……”
他一边哭着,一边拍着那灵柩,看上去十分悲痛。一边那些或真或假痛哭的人声音也不由随着更响亮了些。
“皇儿呀,别哭了,保重身体,你父皇走了,但还有这祖宗基业要打理,这家国要兴,你若是哭坏了身体,这些重任又都交给谁呀?”这时一个浑身缟素的美妇从宫妃女眷那一列走出来,过来搀扶这欧阳健。
正是那蓝贵妃!
她这一声后,那些哭声忽然就顿了,灵堂之上莫名的安静下来。
“是啊是啊,皇上突然崩殂,这宫中朝野诸事,还有皇上的丧仪自然要有人料理,还请成王爷保重身体,以便能主持大局。”沉寂了片刻,另一边群臣男眷堆里也有一个声音接口道。
不是别人,正是这欧阳智的王妃常氏的兄长,吏部尚书常思明。
“众位说是不是呀?”那常思明说完还转向身边几位问道。
“是……”
有人附和,有人点头,还有更多的人沉默不语。
欧阳健见了,暗暗冷笑。
这般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不过……呵呵,他才不怕,如今大权在握,还怕这般人不臣服?
只是还需一个契机而已。
想着,他不由看向一侧的小路子。
那小路子对他点点头,然后转身悄悄走了。
工夫不大,这崇政殿灵堂里又迎来了另外一个人,太子欧阳智。
不过欧阳智来的方式却与欧阳健截然不同,一向温和有礼的他是提着长剑入内的,后面还有着一帮看上去满脸无奈的追赶他的御林军和内侍。
众人见了,不由惊骇。
“皇兄,你这是做什么?”那欧阳健见了,立刻起身问道。
欧阳智却并不理他,而是看向正中那灵柩,然后直直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来晚了……”说着,悲恸落泪。
“皇兄,节哀顺变。”那一边的欧阳健上前劝解他,还作势要来拉他。
“欧阳健,你为什么让人拦着我不让我来见父皇,害了父皇,你还想一手遮天不成?”却没想到那欧阳智却反而用剑尖指向他。
“皇兄,”欧阳健赶紧退后一步,颇有些苦口婆心的道,“你这是干什么?父皇灵前,你还是快将剑收起来吧。”
“伪善!”欧阳智不收剑,反而冷冷送他两个字。
“皇兄还在恼我不让你来见父皇吧,其实这根本就非小弟本意,禁了皇兄的足是父亲生前的命令,但父皇突然就这样驾崩了,诸多事宜,千头万绪,小弟又哪里顾得上这事,再加上这班奴才不懂变通,才有了这番误会。”欧阳健依然和颜悦色。
“你还真是越来越会装模作样,明明就是你害了父皇,还在这里花言巧语,欺骗臣民。”
看着欧阳健这幅嘴脸,欧阳智禁不住愤恨之际,真想将手中长剑刺穿这人胸膛,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心。
虽然这蓝家,确实是父皇扶植起来与杨家分庭抗礼的枪,但对于欧阳健这个儿子,父皇却是真的喜爱。
不管府邸,王妃,甚至日后封地的计划,都想着给他最好的。
却没想到,这忘恩负义的人,竟然背弃道义,丧尽天伦,弑父弑君。
他替父皇不值,却更恨这贪婪小人。
“皇兄,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刚刚才到的宫里,又怎么可能是我害的父皇。”谁知那那欧阳健不仅不认,还一脸振振有词模样。
“说不是你害的,那你敢不敢在父皇的灵柩面前发誓?”欧阳智禁不住眼眸,一指昭和帝的灵柩。
“皇兄,我当然敢?又有什么不敢?”那欧阳健闻言也看一眼那灵柩。
“那好,我让你此刻就发誓。”欧阳智又逼他。
欧阳健看他一眼,然后上前就一脸磊落的要发誓。
“太子爷,王爷们,各位大人,奴才斗胆,想说两句可以吗?”但这时,忽然众人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一愣,回头,目光就落在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太监身上。
鸿胪寺卿王福恒大人,也就是这次丧礼主要司仪人之一,看一眼欧阳智和欧阳健,又看一眼众位大人,不见有人反对,然后道,“你是哪个宫的?想说什么?”
那小太监跪下,先对着昭和帝的灵柩重重磕一个头,然后才道,“奴才的是奉宸苑的,今日来这里说的主要是报一件大事。”
“大事?”
“是,就是……就是来举报太子殿下谋害皇上。”那小太监又道,然后还一指欧阳智。
“啊……”众人一愣。
“你受了谁的指使?想污蔑我吗?”欧阳智则是冷笑。
这欧阳健花样还真是多……
“皇兄,怎么,不敢听他说?”一边的欧阳健也笑。
“那你就说说看。”欧阳智看向那小太监。
他那冰雪般锐利的眸子,禁不住让那小太监一颤。
“说吧,放心,实话实说,没人能将你怎么样?”欧阳健也看向那小太监。
“傍晚时,奴才……在东宫墙外侍奉花草,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要用剧毒药毒害皇上,奴才偷偷从狗洞钻着看了一眼,竟然是太子,奴才当时吓坏了,赶紧跑回屋子去,钻到床底下,但后来想着不对,应该去告诉人,就出来了,谁知……谁知皇上已经驾崩了,这会儿听太子殿下竟然冤枉成王殿下,实在觉得看不过,所以……就来说出实情。”那小太监这才又畏缩的道。
众大臣听完这话禁不住面面相觑,欧阳智则是冷笑,“你这谎话编的也太没水平了点吧,既然你说在墙外听的,那就细说说是哪堵墙外,那狗洞又在哪个角落?我和谁说要用剧毒去毒害父皇?”
那小太监闻言卡了壳,却依然嘴硬,“奴才忘了,不过……不过这绝对是真的……”
众人闻言禁不住纷纷蹙眉,那欧阳健却脸不红心不跳,依然悠闲自若。
欧阳智禁不住握握拳,然后转向一边站的几个太监侍卫,“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的狗奴才带下去,好好审一审,看看是谁指使他这般作为的。”
但没想到的是,作为太子的他,一言吩咐,竟然没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