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倾宇的府邸。
冬日的气息已经弥漫在整个帝都。树木都稀稀落落的掉光了叶子。一眼望去,充满了萧索的气氛。
君倾宇依旧穿着一袭红衣,独自立在树下,火红的衣袂在风中飞扬,却带着孤寂萧索的味道,仿佛比身后掉光了叶子的树木还要孤寂。他狭长的眼眸中沾染着丝丝哀痛,薄薄的唇紧紧抿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是整个人还是散发出孤寂萧索的味道。
洛倾凰站在君倾宇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眸中滑过了一丝心痛。
昨天晚上君羽宸因为病重不治驾崩,颁布圣旨,传位给第七子君倾宇。
自从接到圣旨之后,君倾宇就一直这样立在院子里面。立了整整一个晚上,一言未发,而洛倾凰就一直默默的立在他的身后,望着他带着悲哀凄凉的背影。
“宇。”洛倾凰终究忍不住出声喊了君倾宇。
君倾宇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听到洛倾凰的声音,他回眸,看到洛倾凰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和自责。
听到君羽宸的死讯,他的心情太过复杂而沉痛,立在院子里面想了很多,竟然没有注意到洛倾凰一直站在他身后。这初冬时分,天气已经很凉了,这样陪他站了一晚上,以洛倾凰如今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凰儿,你怎么没有回去睡觉?”快步行至洛倾凰的身边,伸手替洛倾凰拂去头发上因为夜凉而凝结的一层薄薄的霜,君倾宇心疼的握住了洛倾凰的手,以内力替洛倾凰暖身子,一边拉着洛倾凰朝屋子里面走,说道,“这里这么凉,你怎么不早些喊我?”
“总要给你些时间平复下心情的,我知道有些事情你必须自己去想明白,所以,我只能站在你身后陪着你。”洛倾凰乌黑的眸子里面带着满满的温柔,她握着君倾宇的手,笑道。
君倾宇的瞳孔中漾出温暖和感动,将洛倾凰抱在怀里,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喑哑,说道,“凰儿,我的凰儿。”
“皇帝舅舅的死,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你对他究竟是爱是恨,或许要靠你自己来想明白吧。”洛倾凰靠在君倾宇的怀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对于君羽宸的死,她又何尝不难过呢?君羽宸对她一直如亲生女儿一般,相比起洛源来,君羽宸倒更像她的父亲。
听到洛倾凰的话,君倾宇乌黑的瞳孔狠狠一收缩,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意。是啊,洛倾凰说的对,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对这个父亲究竟是恨是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恨他的,所以才会那般张扬不羁,才会对他态度那么恶劣,可是他终究是爱他的,才会在听到他的死讯的时候那么悲痛,那种蔓延到全身每一个细胞的疼痛,只有在母妃死的时候,他体会过。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矛盾的爱着自己的父亲的。他突然庆幸,庆幸有洛倾凰在他身边,时不时的让他去看一看自己的心,他才没有盲目的报复君羽宸。若是他真的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了君羽宸,因此害得君羽宸病情加重而死,他的心里面只怕就更过意不去了。
“原本一直憋着一股气,想要让他意识到他当年错的多么离谱,想要让他知道他多么对不起母妃,想要让他看看,我是如何做一个好的帝王的。可是在听到他驾崩的消息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恨和怨都是源于爱。”君倾宇将洛倾凰松开,乌黑的眸子望着洛倾凰,悠悠的说道。
洛倾凰望着君倾宇,乌黑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欣慰。其实一直困住君倾宇的,是他自己的心。分不清对于君羽宸是恨是爱,才会令他如此痛苦,如今君羽宸离开了人世,君倾宇才终于不得不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是啊。在死亡的面前,一切的爱恨,似乎都显得无力了。”洛倾凰也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上一世的经历,她也以为她是恨之入骨的,可是真正等到那些人都得到了报应,她才发现,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好像那些爱恨,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幸好有凰儿在,否则,我只怕…”君倾宇望着洛倾凰,眸中似乎有什么感情要显露出来。若不是因为洛倾凰,他后来对君羽宸的态度也不会有所好转,那么留给他的遗憾只会更多。
“是我对不起他。”君倾宇终于沉闷的说道,他忽然觉得一直以来他对君羽宸的恨就像个孩子对父亲倔强的反抗一般,若不是君羽宸一直宠着他,他将面对的,又何尝只是这些年他经历的这些?
洛倾凰伸手拍了拍君倾宇的肩膀,笑着说道,“逝者已矣。如今你能做的,就是好好守护锦国的江山,不要让皇帝舅舅失望。”
“嗯。”君倾宇点了点头,乌黑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属于王者的霸气,如同那高高在上的远上一般,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然而不过片刻,那眸中的霸气又化作了柔和的目光,他说,“我们去看看他吧。”
听到君羽宸驾崩的消息,君倾宇就一直立在院子里面,立了整整一夜,未曾出门,连君羽宸的尸体也未曾去看上一眼。
抵达宫中的时候,各位大臣也都已经到了。大多数人都是赞成君倾宇继位的,只有皇后一派的少数大臣在质疑圣旨的真假。
“贤齐乃是嫡长子,且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虽然曾经犯过错,可是最近已经改进了不少,皇上没有理由不把皇位传给他!”柳芯惠端坐在高位上,穿着素白的丧服,可是脸上却依旧妆容精致,带着一股高贵端庄。
柳芯惠素来贤名在外,又是皇后之尊,她如今在质疑圣旨的真假,倒使得大臣们有些不知所措,加上君倾宇又是整整一个晚上未曾出现,不由有些人心动摇。而六部之中本就有两部是属于君贤齐一派,自然是鼎力支持,而其他四部都收到了君倾宇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因此也都不敢说话。
“皇后娘娘这是在质疑圣旨么?”正在众人无言以对的时候,君倾宇穿着火红的衣袂,立在了大殿的尽头,挑眉望着柳芯惠,声音傲慢而没有一丝尊重。
柳芯惠看到君倾宇的时候,狭长的丹凤眼里面闪过一丝怨毒和恨意,却被她很好的掩饰,她依旧摆着端庄贤淑的样子,望着君倾宇,寒声说道,“倾宇,有你这么对本宫说话的么?皇上驾崩,你身为皇子,竟然不穿丧服而穿着大红色的衣服,你说皇上怎么可能传位给你这种不懂礼数的皇子?!”
众人听到柳芯惠的话,纷纷蹙起了眉头,就连君倾宇一党的人也蹙着眉头,心中想到,七皇子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皇后娘娘抓到这样的把柄?
君倾宇听到柳芯惠的话,却是面不改色,他一步步从殿外向着殿内走来,每走一步,地上都似乎绽开了一朵红色的莲花,他的唇角勾着邪魅妖异的笑容,如同开在彼岸的曼珠沙华一般致命。
“本殿虽未穿丧衣却有一颗为父王哀痛的心,这总比皇后娘娘穿着丧衣却在父王尸骨未寒的时候替自己的儿子争夺皇位要好吧?”君倾宇在柳芯惠的面前站住了脚步,狭长的眸子冷冷的望着柳芯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