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杨复光正与王铎争论着什么,一个是诸道行营都统,一个是诸道监军使,此刻,二人仿佛两只斗鸡,斗的面红耳赤。
南衙北司间的斗争,是王浩这几年听得最多的话题,这个外表看起来强盛的泱泱大国,其实从来就没淡定过,听着里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继续争论不休,王浩等人站在帐外,皆是束手无策。
王铎:“李克用拒贼有功,理应该受封赏,当初诏令沙坨人入关,也是大人一手操办,怎的这会却要横加阻拦?”
杨复光阴阴一笑:“请贼入关,确是本公公所为,可如今大人也看到了,那李克用飞横跋扈,却又好大喜功,日后定是我大唐之患,何以受此大用?”
王铎:“原以为公公是个深明大义之人,现在看来,不过与那田令孜蛇鼠一窝罢了……”
“大胆王铎,你……你竟敢……如此……诋毁……本公公……”
账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桌椅倒地的声音,杨复光的声音,也噶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了王铎的惊呼声。
“快,快来人啊……”
不好!王浩大叫一声,掀开帐帘冲了进去,只见王铎站在原地,面如土灰,一旁,杨复光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外面,鹿三等人也闯了进来,帮着王浩将杨复光抬到了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折腾了半天,杨复光仍旧双眼紧闭,一脸绿色。
一旁,王铎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牛逼,一边来回踱着步子,一边不住的唉声叹气,迎上王浩的目光,立刻迎了上去。
“没事吧!王将军,你们都看到了,不关老夫的事啊!”
“额,大人,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咱能淡定点吗?”
听到王浩这么说,王铎这才拍了拍胸膛,清了清嗓子,略做镇定道:“既是这样,老夫就放心了,那监军大人,就劳烦各位了……”
说着话,那货已经像躲瘟疫般跳出了帐外。
许久,杨复光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在确定王铎没有在场后,微弱的阴狠狠道:“王铎老匹夫,欺人太甚……”
看着那货奄奄一息,却恼羞成怒的模样,王浩实在不知道该去同情还是咒骂。
“大人值得这样吗?当心身体……”
“贼王八,难道你们当真就看不出那李克用身怀叵测吗?本公公只恨没有生得一双慧眼,想我大唐社稷,不久便要被贼臣窃之,本公公于心何甘?”
说到最后,杨复光鼻涕一把泪一把,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完了,又是手一挥道:“好了,你们都且出去,本公公累了。”
外面,已经残阳西下,冬日的最后一抹余晖,照在阴地处的积雪上,再次起了阵阵的寒意。
不远处,王铎掀开帐帘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张书信,对着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只见那随从跃上马,在马肚子上狠狠甩了一鞭子,一股旋风似的消失在了苍茫的暮色中。
几人正狐疑时,只见李克用拎着酒壶,踱到了王铎跟前,不知说了句什么,两人发出了一阵狂笑,随即勾肩搭背的进了营帐。
“尼玛!这是什么情况?”
一旁,晋晖走上前,一脸忧虑道:“看来,大人的疑虑并不是多余的,沙坨人反复无常,咱们应多加提防才是!”
晋晖的提醒,杨复光的忧虑,让王浩对李克用的鄙视,又在瞬间增添了几分。
李克用的存在,像是成了王铎与杨复光之间不可跨越的底线。
杨复光是在三天后的中午,拖着还未痊愈的身子下了床,召集各军将领召开了紧急会议。
“眼下我军粮草甚缺,可趁军中士气正旺,向长安进军!”
一旁,王铎与李克用各自保持着沉默,却又有着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我已向皇上写了奏折,为李将军加官请封,至于进军之事,还是等圣旨到了再说吧!”
话音刚落,李克用起身又道:“本将军偶感风寒,近些日子怕是不能出征了!大人还是另选他人吧!”
接下来的气氛,压抑的有些让人窒息,连杨复光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营帐。
这个春天里的第一场春雨来临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二月二,龙抬头,王铎和李克用在煎熬中,终于等到了从成都来的圣旨。
圣旨上,李俨龙颜大悦,满篇皆是对李克用的夸赞,最后亲笔一挥,任命李克用为东北面行营都统,全权总掌收复长安的大计,完了,又是话锋一转,命令杨复光留守同州行营。
那一刻,王铎笑了,李克用也笑了,笑的有些让人眩晕,以至于杨复光在众人已经起身谢旨后,整个身体再次瘫倒在了地上。
明月当空,春寒料峭,王铎的账中,一片把酒言欢之语,那是王铎专门为李克用准备的庆功宴。
另一旁,杨复光的营帐里,忠武八都将围在床前,看着病床上的杨复光,满怀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