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内,两个男人迎风而立。
着了一身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的便是当朝太子白君恒。
玉冠束发、华服加身,连那腰带上随意佩戴的都是成色极佳的翡翠。
饶是那贵气逼人,可他此时的一张俊脸上却满是颓败,嘴角的弧度也带着分自嘲之意。
“三月初七便是我母后的祭日了,亦是前朝文氏的祭日……孤在想,孤的母后亦是不甘心吧,才会在灭国祭日而去……”
顿了片刻,他悠悠道:“顾璟,孤活不了多久了。”
立在他身旁的身着石青色团花暗纹锦袍的男人是气势更甚,一头乌发只以檀木发簪束起一半,如墨般在风中轻扬。
“我派人护你去襄城吧,这太子之位……又有何用?弃了吧。”
白君恒无奈一笑,摇了摇头,“孤的母后即便是死……那也是坐在那皇后之位而去的,孤又怎能甘心活着瞧着这太子之位落于他人之手。”
顾璟微微珉唇,“前朝的势力……如今无一不被圣上猜忌,你更是圣上的眼中钉,不管何人……利用圣意杀你,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白君恒笑得极苍白,“孤在那深宫中熬了二十多年,早就看透这一切了,只是……孤时常为孤的母后不值。”
身为前朝公主,却要坐在大周朝的皇后之位面对亡国灭族之痛。
甚至还有了自己……
他笑了良久才停住,开口道:“顾家这担子你也扛了几年了,虽说你已经掌了顾家的军权,可那老狐狸心心念念的还不是顾家能够倒台?你母亲身为前朝郡主,即便是远居云岩寺,又能如何?”
顾璟握着手中的长剑,冷笑了一声,“顾家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顾家了……”
自己出征平叛这些年,早就将各地属于顾家的势力重新握在手里了。
要想顾家能够稳于大周,便要有立足的根本!
如今,想动顾家……便要思量这大周朝的局势了!
白君恒望了眼这表面风轻云淡下气势卓然的男人。
的确,顾璟的强大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
老安国公死后,皇帝迟迟不肯颁布袭爵的旨意。
顾璟能得这安国公之位完全是凭着他久经战场积下的军功。
若非如此,那皇帝又怎的会抵不住压力松口了这袭爵一事?
在他眼里,顾璟甚至同自己一样,是前朝余孽!
呵,亲父子又如何,沾上这权势后便都成了过眼云烟……
他嗤笑了一阵,想到顾璟的婚事,他随口问道:“安同甫还指望着将女儿嫁给你呢,你就不担心那只老狐狸安的什么心思?”
顾璟微微摇头,轻笑了一声。
转瞬他便想到了自己从那湖中救下的安子衿。
那日从湖中救出她后,她在自己耳畔呢喃的话语似乎还在自己耳畔回响。
“顾璟,你不许死……”
是么?
他微微蹙眉。
这种感觉让他如深渊潭水般许久未起波澜的心湖被扰地暗涌纷呈……
这安子衿自己曾见过,原以为也是个普通至极的高门贵女罢了,迟迟不去退亲,只是想借着太师府的声望挡去一些不必要的算计。
而同这女子再次相见便是那日三皇子府的湖畔。
她一身的浅色罗裙镶了银丝,绣着繁复的花枝。
水芙色纱带束着腰际,芙蓉拽地千水长裙随着她的走动而飘逸。
浓妆下的笑靥明媚如春日的海棠,眼神中还带了丝骄矜之气,袖口处绣着的芙蓉贵气雅丽,衬出她十指纤细。
那如玉的耳垂上带着如火般的珊瑚耳坠。
自是娇艳欲滴的模样,却让自己嗤笑着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