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沈大师根本没听到江仁山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一套紫砂茶具上了。车上没有包装材料,江仁山便找到了一个硬纸板,把茶壶和六个杯子放在上面,直接给端上来。
沈大师那原本不大的眼睛此时睁得圆圆的,他随手将报纸扫到一旁,说道:“快,放在茶几上,小心点。”
江仁山闻言将茶具放在了茶几中间,在这个过程中,沈大师的手一直护在茶几的边沿,防止江仁山一个不稳把茶具给摔坏了。
茶具稳稳的立在了茶几上,沈大师蹲下了身子,近距离的查看了一番后,又拿出一个放大镜,仔细的观摩起来。江仁山和胡时彦相视苦笑,知道沈大师对茶具很喜爱,但没想到他喜爱到这种程度,连客人都顾不上了。
左右无事,江仁山便在客厅中闲逛起来。客厅很大,但实际上可供行走的地方不多,周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模型,都是他历年所设计的楼盘和别墅群。这些模型再现了沈大师当年的想法,现在看起来,也能从中推断出沈大师设计理念的变化。
江仁山对设计一窍不通,自然看不出这些楼盘有什么讲究,但只是看模型,他都没有任何的别扭之处。江仁山曾在一家大公司呆过,老板听从风水先生的话,硬生生的在两栋楼间建了一个没有道路的花园,使得每次来往两栋大楼时都要绕很大一个圈。又在两栋楼平行处修了一个几乎无人走的回廊,完全是浪费。如果把回廊建在两栋楼之间,既方便又实用,到了下雨天,还不用打伞,那该多好!因此,这大楼是建得漂亮,但完全没有考虑到实用性,江仁山是不会欣赏的。
沈大师设计的楼盘却没有这方面的缺陷,无论从哪个门出,都有最便捷的通道可以去其他办公区域,根本不用绕路。此外,他还兼顾到了美观性,道路成了画面中不可或缺的线条,仿佛它们本就应该设计在此。
江仁山欣赏着这些模型,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这时,沈大师已经收起了放大镜,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东西你拿回去吧。”
江仁山和胡时彦闻言一愣,前者问道:“这礼物大师不满意吗?”
沈大师笑道:“正常人哪会嫌弃送上门的礼物?说实话,这礼物送得太好了,让我几乎无法拒绝,但我还是不能要,它太贵重了。”
“再贵重的东西也是死物,只有放到懂行的人手中,它才具有价值,于我而言它与其他的茶具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比不上一个不锈钢保温杯。起码保温杯不漏水,还能保温,这茶壶可不行。”江仁山说道。
这番话让沈大师大笑起来,他笑道:“你这说法不错,但社会上很少会有人这么看。每个人在关注物品的时候,都会想知道它值多少钱,其后才会关注它的用途。我听小胡说了,你得到了一个古宅,想在其基础上盖一栋小楼。这事情并不难,我就接了。至于这茶壶和茶杯,你还是带走吧。”
江仁山摇头道:“哪能让沈老白做事?这礼物既然送出来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两人互相推让了半天,胡时彦看不下去了,将茶具推向沈大师那一侧,说道:“沈大师就收下吧,江哥不是普通人,区区一个茶壶他还不放在眼里。”
沈大师闻言却生气了,高声说道:“什么区区一个茶壶,你知道它的价值吗?”
胡时彦见沈大师发怒,连忙缩起了脑袋,弱弱的道:“不就是一个茶壶吗?”
沈大师气笑了:“茶壶有很多,但它们的价值能一样吗?这个茶壶风格迥异,看风格,应该介于汉代与唐代之间,距今至少有一千多年了。现在连清朝的紫砂壶都很难见到了,更何况一个一千多年前的紫砂壶?”
“那它至少几千万吧?”胡时彦瞪大了眼睛。
“几千万?遇到喜爱它的人,几亿都不卖!”沈大师说道,“不仅仅因为它是古董,而是蕴含在紫砂壶上的沧桑感和意境,这是需要一代一代人长时间使用才能积攒起来的。”
江仁山闻言也很惊讶,他虽然能感知到茶壶上有一股难以言语的气质,但他可是修真者,沈大师只是一个普通人,竟然能体会到茶壶的不凡,可谓难以置信。
“好了,这茶壶快收好吧。”沈大师说道,虽然眼中透露出恋恋不舍的神色,但他的语气却极为坚决。
江仁山笑道:“沈大师也说过,遇到喜爱它的人,它才有价值。这茶壶是被我偶然得到的,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呆了数百年时间,默默无闻。它长时间的等待,此番重见天日,就是因为要遇到沈大师。这是上天的旨意,就请沈大师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