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僵持在那儿,萧景铭不动,洞口的士兵也不动,站在石台上的宋珲还痴人痴语的说着梦话,洞内硝烟散去,满地的狼藉。
萧景铭飞速朝着洞口那儿看了眼,他今天只有一种离开的方式,现在要是强行闯出去,后续对自己更不利。
心中揣摩不准藤王爷所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假,他萧氏一族的人岂是这么容易就范的,从徽州离开分散后去往各处,连姓都改了。
想到此萧景铭就觉得这是计谋,他们不可能抓的到这么多人。
眼下多说多错,不如不说,静观其变。
萧景铭转眸看石台上的石龙,心中也开始怀疑起这个山洞的真假,既然人是早有安排的,那和山洞里所谓的镇龙钉肯定也是为了引他们到这儿来而设。
未等他继续想,石台上忽然传来轰隆声,那经过轰炸后仅有一处爪子勾着墙边的石龙朝着石台压了下来,在众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之下,石龙直接砸在了宋珲的身上,将他压倒在地。
一口鲜血从宋珲嘴里喷出来直朝着萧景铭的方向,他瞪着眼睛双手抓着地面,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压在身上的石龙显得格外刺眼,那一根被炸裂开来的金钉就掉在他的不远处,宋珲还想伸手去抓那金钉,不断朝着那儿张开五指,可怎么都够不到。
萧景铭清晰的看到他张嘴想要喊叫却叫不出来的画面,鲜血从他嘴里不断咳出,他的眼神慢慢涣散开来,伸着的五指也渐渐没了力气,他望着那金钉,直到鼻息下再没有一丝气进出,不肯瞑目的眼中还是他对皇帝梦的执著。
这画面太过刺眼,仿佛是在告诫别人肖想不是自己的东西,最终没有好结果,萧景铭心中气涌,别开视线不去看宋珲不能瞑目的双眼,嘴角克制不住的抖着,袖下的双手快掐入皮肉。
“先祖皇帝驾崩前在此修建皇陵,传闻此处山谷是群龙环绕之势,能保宋家江山,为了镇住这些龙气,先祖皇帝派数批术士前来观星算卦,最终在山谷里定下八处,落镇龙钉。”清冷的声音在山洞内响起,宋珏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景铭,“古有挖人祖坟破人气运的举措,但皇陵这儿看守严谨,寻常人误入都会被知罪,若非乱世,难以派大批人前来破坏。”
萧景铭仰了仰头:“藤王爷此番分析,莫不当人家是傻子。”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正巧眼前有个蒙了心可以利用的人,要确定这八处地方何在,有什么比在皇陵内的人更方便寻找的呢。”士兵之中扔出一个全身被捆绑的人,正是萧景铭收买的一个士兵,安防在宋珲身边,时不时替他们传达消息,顺便蛊惑一下这个急于想要脱离现状,当上皇帝的二皇子。
“藤王爷今日所言,无凭无据,就算是把本官抓回去也不能认罪。”萧景铭冷哼了声,“就凭借这一人之言就断定此时与我有关,藤王爷未免武断,罪降于此,臣无话可说。”
觉得自己无罪,没有心虚的人是不怕对薄公堂的,更不会殊死抵抗以求逃脱,所以士兵很容易的就把萧景铭拿下了,连同他身边的侍卫一起,抓出了山洞。
山洞外白雪反射的光十分刺眼,萧景铭下意识眯了眯眼,被擒住的双手没法遮挡,却也不能强迫着他低下头,只是对着阳光那方向,视线有顷刻的茫然。
没等他完全适应后面的士兵就推了他一把让他往前走,萧景铭转头看已经被众人踩踏脏乱的洞口草丛,那从泥土里翻出来的旧草根暴露了迹象,这个被雪覆盖的洞口,看似古旧的山洞,都是事先安排的。
宋珏带着萧景铭离开皇陵,留下几个人处理余下的事,这边的排屋这儿沈绣绣等不到表哥回来,和沈氏道了别,离开皇陵准备上马车回建安城。
只差了前后步的功夫,沈绣绣只看到萧景铭被押上马车的半个背影,因为穿的是镇守皇陵士兵的衣服,除了觉得略丁点的眼熟外沈绣绣并没有别的异样,只是奇怪该守在外面的两个侍卫怎么不见了。
......
萧景铭入狱的消息并没有传开来,包括皇陵那儿二皇子死了的消息也只传到了宫中,只是萧家这儿却不太平了,萧景铭失踪一夜,毫无音讯,沈绣绣那时才知道原来昨日丈夫乔装成侍卫跟着自己出了门。
知道萧景铭去做什么的白菁月心中也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做事从来都有分寸,本来打算的就是在夫人前去皇陵的那一段时间内去查看那几个地方,除非是出事了,否则他不可能连个消息都不传回来。
屋子内沈绣绣显得很不安,相公为了保护自己跟随前去皇陵这个理由行不通,从皇陵出来后两个侍卫都不见了,那他究竟去了哪里。
屋外脚步声急促,一个丫鬟匆匆进来,沈绣绣霍的起身看她,神情焦急:“打听到了没,昨天那些人究竟去了哪里。”
“打听到了,昨天夫人看到的那些人,从皇陵离开后去了刑部。”
“刑部......”沈绣绣重复念叨了几回后催促,“快,准备马车,我要去昌平侯府!”
丫鬟扶着她出去,在正大门的时候沈绣绣撞上了也要外出的白菁月,白菁月反应的快,喊了声夫人正要退让给她先出去,沈绣绣却叫住了她:“你穿成这样要去哪里?”
“妾身想回一趟娘家。”白菁月心里头记挂着萧景铭,脸上还是恭顺的神情,沈绣绣瞥了一眼她身旁丫鬟手里的箱子忽然发难,“来人,把箱子打开!”
白菁月蓦地抬头看她,眼底不置信:“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你一个小小姨娘哪里能随意出入府邸,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沈绣绣总觉得哪里蹊跷,可却想不透其中缘由,如今看她要出府就要发难,呵斥一旁的丫鬟,“还愣着做什么,把箱子打开!”
一个丫鬟抵不过几个,那丫鬟一脱手,箱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银子随之落了一地。
沈绣绣看着这些白花花的银两大怒:“好啊,你私自带这么多银两出门是何居心,来人啊,把白姨娘给我关起来!”
“夫人!”白菁月急忙喊住她,要紧关头她添什么乱啊,“这些都是妾身的嫁妆,并没有拿府里一分钱,我这一趟出去真的是有要事!”
“你说是就是了?”沈绣绣挥手让人拿下她冷哼,“不是冤枉你,你既曾打理过家中事务,在没有查明之前你就不得出门。”
白菁月被气的脸色涨红:“夫人,老爷一天未归,我是有要事出门,你要再这么拦着我,到时老爷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当的起!”
“你知道相公没回来是为何事?”沈绣绣神色一凛,她怎么看起来比她还要清楚相公出去的事,难道昨天相公乔装成侍卫跟着她去皇陵的事白姨娘也知道?
想到这儿沈绣绣就不淡定了:“说,你知道些什么!”
白菁月挣脱不开那两个丫鬟的桎梏,气的大喊了声:“来人!”
几个护院朝着她们这儿走来,沈绣绣的脸色更难看了,这萧府里还有一个姨娘能差使动的人,那她这个当家主母算什么:“你们给我退下!”
几个护院没有听她的,反而从两个丫鬟手里把白菁月解救了下来,白菁月瞥了一眼地上的银子,一句都没和沈绣绣多说,在护院的护送下出了大门,上了马车驱车快速离去。
“这个贱人!”沈绣绣气的直跺脚,“还不快追,把她给我追回来!”
她失控的叫着要人追过去把白菁月拦下来,可她身边的丫鬟哪里赶得上,沈绣绣提着裙子走出大门,那边的马车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凝着神色眼底满是嫉恨,命人追去,继而上了马车朝着昌平侯府那儿赶去。
将近半个时辰的马车到达昌平侯府,沈绣绣急急从马车上下来命人敲门,可像是知道她要来似的,门口的仆人却说祖父不在。
沈绣绣红着眼眶气的直喘气,忽然她晃了晃身子,晕倒在了丫鬟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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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天牢内,并不是特别阴暗的牢房,相比之下这一间比别的要好上不少,萧景铭坐在里面一言不发,就在刚才齐王爷来过,什么都没审问出来。
这边隔壁关的就是抓来的萧氏一族人,但萧景铭显得很淡定,不认罪也不喊冤,只说了一句要求见皇上,其余的再没多说。
牢房外传有动静,很快的,急促脚步声传来,沈绣绣朝着这儿冲过来到了牢房前,她看向牢房内,见到萧景铭后眼泪就落了下来,抓着牢门喊了声:“相公!”
萧景铭抬了抬头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去求了祖父,让祖父帮忙打听才知道你被抓进来了。”沈绣绣看到牢房内的情形就心疼不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昨天......昨天我在皇陵外看到的人是不是你。”
要不是沈绣绣晕倒在昌平侯府外她也进不了侯府,若非她哭着拿自己的孩子做要挟昌平侯也不会替她过问此事,宋珏并没有让人刻意瞒着,所以要打听萧景铭在哪儿并不难,沈绣绣得知他被关在刑部后即刻赶了过来,这一路根本没停过。
萧景铭看她焦急的样子眼神微动,起身朝着她走来,身后拖拽着上了锁的镣铐,到了她面前,隔着牢门,萧景铭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没事,很快会出去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沈绣绣看着那几根镣铐神情一震,就算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她也听说过,一般的犯人都不会上这么重的锁,除非是重犯,为了以防逃跑挂上镣铐,有些镣铐还与墙壁连在一起,插翅难逃。
沈绣绣的视线往墙上那儿撇去,但埋在草堆下的镣铐余下部分她也看不见,她心慌的觉得他有很多事瞒着自己,还有那个白姨娘,为什么知道的比她还多。
“你只要安心在家养身子就行了。”萧景铭说着一顿,脸上是安抚的笑意,“过几日我就能出来了,你记得带一身干净的衣服来接我回去。”
真的是过几日就能回去了么,沈绣绣惴惴不安的想着,在他的劝说之下离开了刑部。
三日后的下午,沈绣绣再度来到了刑部,她带着一身洗换的干净衣服来接萧景铭回去,把衣服递进牢房后等着他换上了,沈绣绣疑惑:“他们怎么还不替你解锁。”
萧景铭朝着最上面的窗户看了眼:“快了。”
沈绣绣没明白他的意思,心疼他这几日在牢里受的折磨:“都已经准备好了,回去之后就好好沐浴一下去去晦气,他们这样无缘无故抓了你到时肯定要讨回来这个公道,你放心,我爹已经去找人了,就算是齐王爷再大的官也不能任他这样肆意妄为。”
萧景铭低头看着衣服上的针绣,看来皇陵那边的事还没传到这里里,沈家都不知道二皇子已经死了的消息。
“外面看守的人多么。”萧景铭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沈绣绣愣了愣点点头,“和往常一样。”
萧景铭再度抬头看天窗,落日时天际已经有晚霞,染的天窗这儿都发红,沈绣绣顺着他的视线朝着天窗那儿看去,忽然的,外面传来一阵的喧杂,吵闹中夹杂着着火这样的字眼,紧接着关在靠近天牢大门的一些犯人也开始骚动叫喊了起来,萧景铭脸上勾起一抹诡笑,来了。
......
傍晚的天太阳西下,刑部的天牢上空忽然像是天火降临似的,诸多火球往天牢这儿砸来,从外面看还真有几分天火降临的感觉。
紧接着没多久就有几批人闯入天牢内,他们并没有遮住脸孔,穿的还是奇装异服,伸手利落的朝着天牢奔去,破了牢房门后朝里冲去。
沈绣绣被破门的那动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后退靠在了对侧牢门上,转头看去,正好看到牢内衙役被杀的画面,她捂住嘴,那五六个人提着刀冲到了萧景铭的牢房前,一刀劈了锁,喊了声沈绣绣闻所未闻的称呼:“少主!”
萧景铭镇定的伸手让他们把上面的镣铐劈了,几声后萧景铭就恢复了自由,他捏了捏手走出牢房,从他们手里接过刀,朝着其中一人示意把沈绣绣带上,走了出去。
外面厮杀一片,源源不断的士兵朝着他们拥过来,前来营救萧景铭的有五批人,其中两批在外接应,三批在内,萧景铭出去之后迎头就杀了一个士兵,后面出来的沈绣绣直接看呆了。
很快刑部内派人前去附近的营内通知求援,萧景铭不再恋战,连续杀了几个人后朝着天牢后门那儿冲去,没等冲到门口时叶子迁就带人赶到了,看到萧景铭还带着个身怀六甲的妇孺,叶子迁厉声呵斥:“萧景铭,还不快束手就擒。”
外面接应的人开始破门,萧景铭胜券在握,呵呵的看着叶子迁:“叶大人,那你可接住了。”
话音刚落萧景铭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伸手就把一旁的沈绣绣朝着叶子迁那儿推了过去,自己则是一脚踹向门冲了出去。
面对着朝着自己越来越近的刀口沈绣绣吓的尖叫,叶子迁忙收了刀子扶住沈绣绣,她已经吓晕瘫在了他怀里,因为这一顿,萧景铭已经出了后门,冲上了接应他的马车。
“追。”
叶子迁派人去追,又命人通知关城门,把吓晕过去的沈绣绣交给手下正要跟着追出去,那边廊下齐王爷和宋珏赶到,阻止叶子迁派人去追。
“不追了?”叶子迁看齐王爷和妹夫都是镇定的神情心中虽有疑惑也镇定下来了,“来了好几批人救他,现在正朝着南城门去。”
宋珏看了眼昏迷的沈绣绣,兰嫣真的没料错,他原本还以为萧景铭再狠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做饵,没想到他真的可以舍弃她和自己孩子的性命。
“不用追了。”齐王爷摆摆手,“南城门那儿有人守着,拦还是得拦。”
宋珏点点头:“派人前去萧府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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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被抄,萧太傅被革职入狱,萧家一众人皆受牵连,府邸被封后,没有被抓的萧家人被赶到了城西的一个院子内。
此时关于萧景铭闯皇陵伙同被贬皇陵的二皇子一起炸毁石碑之事才传扬开来,萧景铭还背了个劫狱外逃的罪名,通缉令贴满了大街小巷,倘若谁能抓捕他归案就有重赏,能提供线索的也有赏钱。
城西院子内留下的是萧夫人,隔壁住着遭逢巨变后又昏迷过去的沈绣绣,整个院子内伺候的就两个丫鬟和两个老妈子,余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就连这间院子都还是沈绣绣用一根簪子换的。
沈绣绣醒来后听到隔壁的萧夫人又在碎碎骂着,捂了捂耳朵,一旁的丫鬟赶忙扶她起来:“小姐,咱们还是回沈家去吧。”
“现在回不去。”沈绣绣摇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厌烦,“出去告诉她,要是再吵我就把她赶出去。”
丫鬟出去后没多久萧夫人就气冲冲的推门进来,站在门口叉腰就开始骂:“你敢赶我出去,我是萧家的主母,你还得尊称我婆婆,要不是因为那扫门星我们怎么会落到这地步,连我的嫁妆都给封了,他那么有本事从牢里逃走怎么不把你也带走,倒是记得带走他的狐媚子姨娘和庶子,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干脆一头撞死算了,都是扫门星,你嫁进来之后家里就没好事。”
沈绣绣并不是柔弱的人,她沉着脸听萧夫人这么骂着,抬手拿起刚刚喝水的碗朝萧夫人扔去,直接砸在了她的脸上。
“贱蹄子你敢打我!”萧夫人被砸的一愣,随即疯了似的朝着沈绣绣冲过来。
从外面赶来的丫鬟和老妈子拉住了萧夫人,沈绣绣撑起身子缓了缓,指着门口:“你有本事自己去弄地方住,再多一句嘴我就把你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