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樾容说的这番话钟吾焉又何曾未想过。
朱祁镇对蒙古瓦剌尚有作用时,她倒不排斥他回来。只是现在朱祁镇对蒙古瓦剌起不到大作用了,他留在蒙古,也算是为五年前牺牲的大明将兵赎罪了。
钟吾焉并未作答,朱樾容也缄默不语。
这般缄默驱马有一段路后,朱樾容静然看着前方道:“昨夜,算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钟吾焉快瞥了他一眼,见他依旧平静淡然,便无心道:“昨夜你也帮了我,我们扯平了,日后两不相欠,希望往后再无瓜葛。”
“你这样出来,一去便是十多日,就不怕李大人担心吗?”
钟吾焉努努嘴:“此事翥哥哥会帮我解决。”
朱樾容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一般,只是依旧看着前方拉着马缰,眼波平静如水,双眸黯然。
从京城到蒙古确实是要这般赶上五六日。
夜色沉下,余晖褪尽,黑暗裹着周边。
使团一行人找一家客栈安顿一夜。
一行人也便这般赶路、落脚走过四日,其间没什么异常,也没什么冲突,不过是一次枯燥的赶路之旅。这杨善果然不是带着使团去打酱油的。
这第五日夜里,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第五日夜里,一行人赶至淇关,这里是蒙古和大明的一处小交界,地理位置、人文情况均无特殊,顶多算得上是交界处的小透明。然而正是在这样管控松懈的小透明地区,容易滋生出危害社会治安的行为。这样的行为,今日事小,不断累积,便很容易酿成大祸。
夕阳耗尽了最后一丝辉芒,黑云压低天空。
等到夜色占尽整个世界,这里的人便匆匆睡去。这是一个农业商业手工业都不发达的地区,百姓的生活很单调,习惯早睡。
钟吾焉近日在读兵书,这才翻开书卷,便隐隐听到客栈内有搬运东西的声音。声音被压得很低,更像是野猫在地上爬动。钟将军在世时,家里常常出现这样的声音,她常常一个人偷跑出卧房,看夜里搬东西的人。
但这所般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何客栈会选择深夜里搬这东西。
钟吾焉轻手放下书卷,猫脚走到门边,悄无声息拉开一条缝,微暗的光线从那搬运之人的身上射来,钟吾焉隐隐能看见那是麻布袋装的东西。
难道是粮食?是客栈的粮食?不对,虽说这家客栈规模很大,但住客很少,根本不需要囤积那么多粮食。搬运之人身上的灯偶尔打在那袋子上,钟吾焉越发确认那就是粮食。可他们为什么偷偷搬运这粮食,蒙古同大明的粮食交易运送场所并不经过此地,难道是走私?这小小淇关有人竟敢走私粮食到瓦剌?
钟吾焉慢慢打开门蹲靠在客栈二楼台的盆栽摆饰后,侧过身子看他们把粮食运送到的地方。见那十几个搬运之人全部走完,钟吾焉跟在他们身后,鞋底还是在地上擦出细微的声响,但他们只顾着搬运粮食,根本没在意身后的钟吾焉。
钟吾焉随他们到了一间小库房的外面,她躲在拐角里,看他们一袋又一袋送进库房。
这时库房门口出现了一个微胖的男人,借着微弱的灯光,钟吾焉能看出他是这家客栈的掌柜。钟吾焉靠在墙上向这边拉过耳。
隐隐听见那掌柜压低声音同另一个佝偻男人道:“今夜多少袋?”
那佝偻男人环顾四周,用手挡住嘴凑到掌柜耳边低声,钟吾焉没听到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