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郡内,最有名的当属福来客栈。门前竖着一大块红字招牌,据传是当朝名人题字,墨笔苍劲有力,自成一派。客栈生意好,一来是周到,二来是菜色,三来老板是永平府知府家内人的亲戚,自不必说厉害关系。
日头落在层层瓦片上,二楼甲字房的正门紧闭,透气的窗口堵着一道颀长身影,投进来的光影交织在地上,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砚卿君幽深的眸子盯着人来车往的长街,足有一盏茶功夫了。
长街上卖各种杂货,锦衣华服的一家人在挑梳子,衣衫褴褛的乞儿在讨食。不一会,路中央的行人被人呵斥驱散到角落,因为行过一辆高蓬马车,驾马的车夫很是凶悍,一鞭子抽在了来不及躲开的乞丐背上。
那个乞丐立刻皮开肉绽,嚎一嗓子趴在地上哭喊,却又不敢拦着马车。马车上的人自始至终没有瞧他一眼,不带怜悯的语气:“想死死远一些。”
那么多百姓起先还围观,指指点点,而后就散了。方才的那一家子人里跑出来一个小孩,伸出白嫩小手想要把乞丐拉起来,可指尖还没碰上就被爹娘斥责了,嫌恶似的抱起来走远些。
话音飘忽了过来。“他与我们不一样,那么脏。”
——人与人尚且不一样,那妖呢……
刘晏殊的寒霜剑还握在手里,只是已经不急于再斗。他看似懒怠实则在凝神,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背靠在一张红木椅上,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这厮,就是个洁癖妖。
从罗鸣山上把他挟持到这里的几个时辰内,砚卿君都像是躲苍蝇似得。离着他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能落在其视线内又不怕他逃,嫌弃与他站在一道,却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甚至奢给个眼神都是冷漠至极。
刘晏殊收回打量暗究的眼神,笑着出声:“妖君,捉本侯来谈什么,不妨直说。”
侯爷向来是爽快人,那砚卿君也不喜欢藏着掖着。
他转过身子,不咸不淡道:“你说,是谁要捉本君?”
刘晏殊猜到他要问这个,也不兜圈子了,似笑非笑的直言:“说出来,本侯能得什么好处?”他摆出来一副要谈生意的架势,实际上他人是半点讨不得便宜。
砚卿君清冷的眸子闪了闪,也不曾见他动手,刘晏殊的那柄寒霜剑已经细微颤动,发出嗡鸣。
“你有求于我,才上了一成宫。”
一针见血,就是如此。
刘晏殊淡笑间将寒霜剑放在一旁,目光投向窗格外隐约可见的远山:“不知你听没听过大真人无尘?”
传说这位大真人明辨吉凶,预测祸福,知天知人。在人间或是妖界,都如雷贯耳。
砚卿君神色不变,眼眸半敛,喉咙里轻声应了一下。
刘晏殊继续深弯了弯嘴角,眼里全无笑意的道:“本侯有个妹妹,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醒过来人却变得有些糊涂,本侯遍访名医才让她恢复如常人。只是她当了太子妃之后,失魂之症偶尔又会复发,着实叫本侯忧扰。”
刘晏殊说着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试探的睨了一眼妖君,继续往下道:“无尘大真人说过,要替我妹妹召回一魂一魄。”
砚卿君幽暗的双眸中泛起一点阴冷,恍如深海上卷起的浪潮:“那与本君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