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头顶风云骤变,乌黑的浮纱漫过天际,周遭笼着丝凉,诗中山雨欲来风满楼,描写的大抵是这幅画面。
先是细雨蒙蒙,而后大有愈下愈烈之势。
四周惟有长廊一处可供避雨,在场的除了云生一人在想,大雨淋湿衣袍站久了身子肯定不好受,表面上隐忍不发,还要同苏遇周旋,着实磨人。
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云生没忍住,攥着拳头压低声音咳了两下。
上官父子俩倒是没多大反应,仍然纹丝不动,云生瞧了眼二人头顶的官帽,感受到自己发上只别了一根骨质的簪,再耗下去,自己有些吃亏。
“大人抬爱,云生索性班门弄斧,朝臣揣摩圣意,心中澄明景安帝最看重的,只是这二十万两白银能否追回,不才有一计,需御史大人折点银两,”云生顿住,观察苏遇的神色没有多大抗拒。
“明日上朝还请大人主动承认渎职的过失,并上缴国库五万两俸银,平息圣怒,另外请大理寺上殿,当堂例出本案三疑,丞相本职为君分忧,大人以此举荐秦相主审此案,云生赌他不敢推拒,明日一过大势便在清流了。”
啪啪,苏遇缓缓抚掌两下,脸色毫无欣喜,深邃地吐出两个字:“上策。”
他日眼前的少年若步入紫宸殿,同上官征衣同朝共事,宦海沉浮,党同伐异,是敌是友苏遇难下断言。
“不敢。”
云生拂了拂袖袍,今日多管闲事了,本不该同这些地位的人有太多纠缠,特别是御史世子。
不知是忘了行礼还是刻意而为,话罢云伴读绕过长廊只消片刻便没了身影。
天上没了光,人间昏暗压抑。
局面难以挽回,上官今日才晓得带云生来见父亲这桩事,也得结合天时地利。
自己对父亲的了解果然还只冰山一角,看来失策了啊……
转过身发觉父亲正看着自己,上官征衣倒有些不敢确认,那双沉寂的眼睛,想要告诉自己的东西了。
“能驭之则留,不驭,莫引火上身。”
苏遇何时离开上官没多大印象了,稍不留神,这方寸间只剩下上官一人。
东风解冻,散而为雨。
湖面跳跃着一朵朵水花,不大的雨滴砸在上官身上,没有任何知觉,一抹朦胧的绛朱色背影平添几分落寞。
他覆手将茶水尽数倾入湖中,仰着面接受风雨的洗礼,修长的五指松了松,瓷杯从手心滑落,激起一个小小的涟漪。
回到记忆中那场沉默的雪。
因寻人而出书房的上官,交替状的衣襟被冷风不讲道理地灌入,他只得拢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