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放月假,苏陶一点也不兴奋,她淡定抄着黑板上老师布置的作业,然后还在教室里写了会作业,收拾书包是用和平时一样不紧不慢的速度。
苏陶算离开教室晚的学生,她的同桌简行下课就走了。而像苏陶一样留到比较晚的学生还有陈黎云。
苏陶对英语有个作业的要求不是很理解,她探身轻轻拍了拍陈黎云的椅背。
陈黎云转过身先看了看椅背,然后看向苏陶,说道:“你这是和简行学的吗?”陈黎云还是用她似笑非笑的语气说话以及打量苏陶。
“什么?”苏陶应了句才反应过来,平时简行都是这么拍陈黎云的椅背的,她没学他,只是叫前排这么叫总比忽然拍人身上要礼貌些。
“有什么事吗?”陈黎云收了收脸上的表情问道,显得有些正经。
“周六的英语沙龙是在哪?这个分组是怎么分的?”苏陶问道,她反举着纸指着英语作业最后一个要求:四人或者五人一组,周六小组英语沙龙聚会,共同阅读和分享。
“在李老师自家开的餐厅里聚。小组是自己分的,没人找你吗?没有的话,回去自己联系同学。”陈黎云说道,语调轻巧,眼神却有片刻迟疑,但转瞬即逝。
“这下好了,班里好多同学我都还不熟,我现在才知道这个分组是这么分的,我还一直以为老师会分。”苏陶有点懵,也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什么都等老师去分,你想当老师的小宝宝吗?”陈黎云笑了声说道。
苏陶闻言很有道理,她越发能体会到市高和十七中的不同。
“简行没叫你和他一组吗?”陈黎云有些不解问道。
“怎么会?我也不是他的小宝宝。”苏陶无奈学着陈黎云的口气道,她头疼这个作业该怎么完成。
陈黎云像是被逗笑了,发出笑声。
苏陶看了眼陈黎云,犹豫了会,小心问道:“你,你有小组了吗?”她在学业方面显得不太自信,还没开始就怕给组员拖后腿。
“我有几个预约的同学了,但要回去联系确定了之后才知道。”陈黎云没有直接拒绝苏陶。
苏陶点头表示理解,低头看手表避开自己的尴尬,她说时间不早了,赶车回家了。
起身的时候,苏陶问陈黎云:“你还不走吗?”
“我不着急。”陈黎云笑了笑。
“你父母会来接,是吗?”苏陶猜测,
陈黎云笑不置一词,像是默认,等苏陶走了之后,她从抽屉的书包里掏出手机默默编辑信息。发完信息,陈黎云继续写作业,但一听到手机震动,她就立马放下了笔。
陈黎云收到一条信息,上面说:陈小姐,张总正在开会,晚餐取消了。他让我转达您,发信息的时候不要叫他爸。
陈黎云脸色微沉,目光变得深沉,她没有再多回复一个字,只是复制了一个银行账号发了过去。
陈黎云从学校离开的时候已经七点多,城市里亮起了灯火,但没有一盏是陈黎云能到达的家,她坐公车去了医院。这是间小医院,医疗设施比较陈旧,陈黎云的妈妈陈冰一直有心脏病,医生建议她们转去市医院。陈黎云也想,但她们没什么钱。
陈黎云在外人看来是一个单亲家庭,但事实上不是,至少陈黎云知道她爸没有死,好好地活在这个社会的上层,只是她妈妈傻不选对她好的,却选择了见不得光的生活而已。
陈冰看到陈黎云背着书包走进病房,她笑了笑,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即便上了一定的岁数依旧漂亮。陈黎云的模样不随母亲。
“你和他一起吃饭了吗?他有说什么时候来看我吗?是他送你过来的吗?”陈冰问陈黎云,她的语气温柔充满了耐心。
“嗯,他说有空就过来看你。”陈黎云含糊其辞,一句话回答三个问题。
而陈冰也没有再追问,她看透不说透,面上带着笑欺骗自己。
陈黎云看了眼陈冰,她心里讨厌母亲的执迷不悟好吃懒做,更讨厌她父亲张领新的无情。陈冰原本是张领新的秘书,张领新已婚,两人发展了一段婚外情,张领新为了避人耳目让陈冰辞职说他养她。就靠这句话,陈冰傻了十多年。甚至于现在,陈冰还认为有一天能嫁给张领新,因为张领新现在正在和他*屏蔽的关键字*闹*屏蔽的关键字*。
陈冰相信,他们*屏蔽的关键字*后,张领新会娶她,毕竟他们共同养育了一个聪明读书优秀的女儿。陈冰听说张领新的儿子和陈黎云年纪相仿,成绩一塌糊涂,在十七中读书。
陈冰的病房住了三个病人,有个病人饭后散步回来看到陈黎云,笑对陈冰说:“这就是你考上市高的女儿对不对?”
“是啊。”陈冰应道。
“很聪明很优秀啊。”
陈冰笑说是。
陈黎云听到这些话都会有些不适,她比陈冰清楚,这个社会对优秀的要求很高,最残酷的一点是,一个人要有能力更要有幸运,她和班级里很多同学比时运就差了一截。
陈黎云搬了凳子坐在陈冰床头写作业,陈冰看她写了会,发现她最近都用同一款笔,她好奇问:“这是你们学校规定的考试专用笔吗?”
陈黎云闻言看了看笔,这是一支简约的水笔,黑色的笔身简单不失漂亮,书写流畅。笔身上印着金色的字:将星。这是笔的牌子。陈黎云看着笔有几分走神,随即她摇头说:“没有,只是习惯了而已,这笔很好用。”
陈黎云没有告诉陈冰,这笔是简行家的笔。将星这个文具品牌是国家驰名品牌,说起来谁都认识,但学校里知道这是简行家的公司的没有几个人。陈黎云之所以知道是高一寒假跟张领新吃饭的时候无意发现的。
高一寒假的冬天很冷,那天天气预报说这是近十年这座城市最低的温度。
所以,餐厅室内温度调的很高,陈黎云穿着厚厚的外套坐在餐桌边,热的满脸通红。但她就是没有脱去外套,因为她窘迫于内搭的毛衣土气,她一看周围仿佛所有的女孩都穿着漂亮精致的衣服。
张领新不解为什么陈黎云不脱外套,他皱皱眉嫌弃她的行为不大方,他看她沉着张脸又满脸通红,甚至想她的模样可惜了她聪明的脑子。张领新不知道陈黎云很像他,只是他的模样在男相中是开阔有气派,在女相中则显得粗糙了些而已。
而陈黎云不止聪明还早慧敏感,她不是木讷不说话,她是看透了张领新这个人,她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父爱,要不是为了钱,她会拒绝认这么一个势利的父亲。她知道他之所以和她吃饭不过是因为她考上了市高。
吃饭的过程中,张领新几乎没有和陈黎云还有陈冰交流,他一直在打电话,和电话那头的客户谈笑风生。他的过场行为和陈冰的陪笑行为都让陈黎云感到讨厌。
陈冰穿着短袖连衣裙束着腰身,在出门前她一直劝陈黎云要学会打扮,她说女孩漂亮会打扮是最重要的,她还说相信陈黎云打扮起来会很漂亮。
陈黎云就这么越被夸越知道自己相貌普通甚至有些难看,她便越来越莫名自尊,不愿意打扮,不愿意碰任何和女孩相关的东西。
整顿饭的气氛让陈黎云喘不过气,她向往能像餐厅里那些人们般优雅知性的模样,又深知自己的无能为力和梦想的遥不可及。
陈黎云在桌上喝了很多水,不停地喝,她也去了好几次厕所为了透气。第三次,陈黎云起身的时候,她看到张领新不满地看了眼陈冰,陈冰则为难难堪低下了头,陈黎云心里头压了块大石头,上完厕所后她没有回餐桌跑出了门去。
陈黎云就是在餐厅门口看到了简行,准确的说是简行和他的父亲简言之。陈黎云站在柱子侧边,简行没有看到陈黎云,他站在父亲身边听着父亲和人寒暄。
简言之是市里某一个大商会的会长,很有威望,他同人说了几句,有事先进了餐厅留了简行在那和那位叔叔辈分的人说话,因为人家就是要对他捧高夸奖。
那位叔叔说简行不仅一表人材还聪明考上了市高,十分优秀。
简行礼貌听着,在那个叔叔终于说停的时候,他说道:“您过奖了,李叔,我没有像您说的那么优秀,我还有很多的不足需要去调整和学习。”
“很优秀了,还这么谦虚,真是难得。你这样都不叫优秀,怎么样叫优秀?”李叔笑问道。
“外表是皮囊,学习好是我当下必须完成的任务,我也只是做到了这样而已。”简行微笑说道,没法解释别人对优秀的定义。
而简行这么说了,李叔还一个劲夸奖,说些有的没的吹捧他,简行就没再应声只是听着,适时抓住空档告辞。
简行走后,陈黎云还站在原地,就在方才那么短暂的瞬间,她好像一片乌云下了一阵雨变回了白云。陈黎云在高一因为同班认识简行,在学校里,她像很多人一样觉得简行是个遥远的人,他似乎清冷骄傲活在光环里,不想他谦逊明白得很实在,莫名让她的心慌恢复到平衡,低头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