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景不长,没几年,丈夫便患上了严重肝病,丧失了劳动能力。
家的重担,必须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瘦小的她来扛起。
阿花看到村里很多同龄人都去了广州,便也跟随大众,到了广州打工谋生。
为了尽量多给家里寄点钱。
她舍不得穿,一件旧衣服补了又补。
她还舍不得吃。
去食堂,都是只打饭,不打菜。
然后她端着饭,来到宿舍,拿出一个玻璃瓶,小小的舀一勺自己做的辣椒酱,和米饭搅拌好,慢慢的吃下。
可她还是被发现了。
但大家并没有像嘲笑她的衣服一样嘲笑她。
因为辣椒酱,太香了,让整个宿舍里都充满了香气。
本来已经吃饱饭的工友们,闻着这香气,也忍不住地感到饥饿起来。
她们流着口水,过来问阿花,藏着什么好吃的。
阿花腆着脸,不好意思地介绍,说这是她自己做的辣椒酱,要不,你们也尝尝吧。
工友们尝了之后,都说好吃。
很快就把她做的辣椒酱吃光了,让她特别心疼,后来吃辣椒酱拌饭,都得偷偷尝着吃。
然而,她如此的省吃俭用,却还是填补不了,生活巨大的花销。
丈夫的医药费。
儿子的学费。
犹如千斤重担,压在她的身上,喘不过气来。
但她仍然咬着牙坚持着。
因为自己没有文化,很吃亏,发誓一定要让两个孩子上学,有文化有出息。
几年之后,丈夫不幸病故。
阿花为了孩子,无法在外打工,只能回家找事做。
然而偏僻的家乡,哪能找到事做啊?
阿花感到绝望。
不过她看到,昏暗的灯光下,灰黄的墙上,两个孩子一张张三好学生的奖状。
她又看到了希望。
所以再苦再累再委屈,她都隐藏在心里,不让自己流泪。
不能让泪水消耗体力。
因为她要留着力气挣钱。
她种地卖菜,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有人劝她,改嫁吧。
但阿花摇头笑笑说,让我把给丈夫治病欠的债,转移到别人的身上,这种缺德事,我做不出来。
可是种地,真的挣不了钱。
每次,两个孩子要学费的时候,她都会不知所措。
后来大儿子说她做的豆花特别好吃,可以去卖豆花,比种地挣钱。
她想到两个孩子,最喜欢吃的也是豆花,每次听说要做豆花吃,都特别高兴。
阿花便决定,背起背篓,去集市卖豆花。
大大的背篓太占地方,进城的班车司机不待见她,不让她坐车。
她便背着背篓,步行十里路,到集市里卖。
结果豆花果然很好卖。
每天都有很多老顾客,等着买她的豆花。
她攒了点钱,在大家的帮助下,在贵阳龙洞堡路边,搭起了一家,很简陋的餐厅。
取名叫食惠饭店。
价格低,份量足。
关键是味道还很好。
大家来吃了豆花饭,都说好吃,吃不过瘾。
阿花听着高兴,一边叫他们下次再来,一边还送他们一点辣椒酱。
而且阿花这人特别好。
有贫苦的学生来吃,阿花不收他们的钱。
所以她的生意,是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熬了四十二年,阿花似乎终于看到了希望。
只是没有文化的阿花,不明白的是,很多人豆花没吃多少,辣椒酱却吃了很多,甚至还会讨要一点辣椒酱带走,导致辣椒酱的消耗特别大。
1994年,贵阳修建环城公路,偏僻的龙洞堡成了主干道。
路过的司机多了,来往的人流更大了。
按理说,阿花的生意,本应该更好。
但现实却是,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生活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却又没了。
梁成金感觉阿花的人生,真的好苦。
直到有一天,阿花发现豆花没有卖完,配备的辣椒酱却连卖带送,没有了。
她感到纳闷,索性关门,到周围打探一番。
结果令她火冒三丈的是,随着她在这里卖豆花火了,周围竟跟风开了十几家卖豆花的店。
最来气的是,他们用的,都还是她的辣椒酱。
阿花气得找那些人理论,你们太过分了,怎么能如此欺负我一个女人?我自己的生意都没得做,你们却用我的辣椒酱,做得风声水起。我的辣椒酱,再也不对外卖了。
结果她的辣椒酱一停,周围豆花饭的生意,还真的都凉了。
只有阿花店里的生意最好,她都忙不过来。
然后周围的老板,都纷纷跑来,找阿花商量。
说豆花大家都有,但你的辣椒酱却是独一无二的。
那你就专门卖辣椒酱,不要卖豆花了,这样你还没那么累,还能多赚点钱。
阿花回去找大儿子帮她算了一笔账,发现卖辣椒酱,确实更赚钱,便索性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阿花不卖豆花了,专卖辣椒酱。
为了做更多的辣椒酱,她几乎整天都呆在厨房里切辣椒。
塑料手套每天都要磨破几副。
眼睛熏得不停地流泪,流着流着,就变成了眯眯眼。
日子依然很苦。
但看着辣椒酱的生意越来越好,赚的钱越来越多,她心中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