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锦衣男子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他给鹊枝备的几箱子衣物,件件都是崭新的,何来病气?这才出海不到半个月,难道她都穿过了?
鹊枝手中,拿着一套洋人男士白衬衫和背带裤,和一件酒红色的宽肩荷叶边大裙。
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明了的笑了。
“有劳夫人,衣服先放一放吧,等那能缝伤口的人回来,接替我给哥缝伤,我再去更衣。”
说罢,她低头打开药箱取物,开始给阿蒙清理伤口。
阿蒙望着女孩光腿跪坐在甲板上,双手从披风下伸出来给他上药,专心且娴熟。
他移开视线,鼻头发酸,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又不是真兄妹,你何必至此?”
他只是凑巧碰上,顺手把她带着而已。
“一为报恩,二为...你的手艺。”女孩笑了笑:
“你今天是头一回杀人吧?而且还是用自己做的机弩。机弩虽然早几十年就出现了,但它对木材和手工者的木工要求很高,很难制造,造出来也难以投入实用。
“你做的这个,虽然看着比较复杂笨重,但胜在射程远,准头也比以前的好。我估计要在海上漂泊好一阵子了,总要做点儿东西,防身呀。”
阿蒙眼神骤然闪亮。
“我,那个不全是我做的,只是当时有人捡到残骸,不懂弄也不感兴趣,就,丢给我了。”
阿蒙虚弱的声音透着兴奋,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我只是,把那个残品改了改,你说得对,今天是我头一次用。可真要让我自己做,没有那些构造图,我很难——”
“没事儿。”
女孩把手一挥,明亮的容颜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兴奋,是自信。
“我来画,你来造,我们合作,还可以造很多别的!”
她语调一转,又语重心长道:“所以你要明白,那些小贼,根本不值得你一命相抵。好好康复起来,你才能做你想做的那些东西。可好?”
阿蒙咧嘴笑了笑,“谢谢你。”
真的,他是真的很幸运的。
“我叫阿蒙,你叫什么?”
女孩上药的手微顿。
“我叫,鱼。吧。”她稍作沉吟,嘻嘻一笑,“全名叫什么,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这个没办法啊,虽然说天下与她同姓的数不胜数,但她消失与出现的时间地点过于巧合,要是再加上姓氏巧合,那不叫人怀疑才奇怪了。
阿蒙闻言哂笑,没见过编名字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在编假名字的,而且还没编好。
可那又如何?
他都已经开了头,第一声放开我妹妹,第一次为妹妹杀了人。
她唤一声哥,他们不值得你以命相抵。她肯定他的本事他的价值,她说你要康复起来,才能做你所想。
不论她是叫鱼还叫虾,是神仙下凡还是凡人落难,漂泊在这茫茫海上,他就是哥哥,她就是妹妹。
他不要顾虑别的。
“女侠!他们来了!”
大洋船下,传来一个海贼的大喊声。
听着下面又传来叮当哐啷的声音,女孩挑眉笑道:“居然带着财宝溜了,看来是准备充分啊。”
阿蒙讶异道:“我还以为方才那两个贼会趁机跟着他们跑了,没想到会回来,而且还把那三个人劝回来了。”
何况妹妹还说了,先逃走的那几个甚至还带了财宝,准备充分,照理说,该不会肯回来啊。
女孩哼哼两声,“那当然是因为他们觉得我靠谱。”
“以后我就唤你阿鱼。”阿蒙再次笑了,是啊,看这艘大洋船的船主,那个锦衣男子对妹妹的态度就知道,他是想让妹妹留在这里的,可不就是觉得妹妹靠谱么?
先前下海的五个人,陆陆续续攀着勾锚的大绳爬上船。
阿鱼给阿蒙上好了最后一处伤,阿蒙替她拢了拢披风,她站起来。
上来的五个人,两个之前投降神态讨好的海贼,一个白胖白胖满脸憨气的少年,一个有些纤瘦但不掩俏丽的少女,一个神情乖顺却贼眉鼠眼的汉子。
那两个海贼当着阿鱼的面,朝他们三个啐了一口。
“偷跑就算了,竟然还敢偷带财物。”他们恶狠狠地瞪着三人,又把目光转向白胖少年和黑瘦少女,神情愤懑,“我就说你们俩当时干啥这么积极投靠,原来是等着我们败落的一天,趁机拿着我们抢到的东西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