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况明显不对劲，顾绵绵也顾不上赵兰了。

火车站距离白术住的地方并不远，十分钟车程就到了。

车停后，白术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就那么默默的坐在车里，低垂着头。

顾绵绵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侧脸。

他太不对劲了，顾绵绵小心翼翼地探手过去握住他的手：“术术，我在，别怕。”

听着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声音，白术立即回神，一把将小姑娘拉进怀中。

将脸埋在她肩上，白术声音嘶哑：“我没事，不用担心。”

可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说过……以后什么事情都愿意告诉我，不会瞒着我的。”顾绵绵不知道白术是看见什么受了刺激，她很担心。

“给我一点时间。”白术哑声说道，闭上眼时，脑海里浮现年幼时那无边的谩骂。

以及恶毒的诅咒。

白术永远忘不了父母出事的时候发生的事。

那时，年幼的他双腿被树枝砸到，加上他强烈的心理暗示，以为自己已经残废了。

他还在病床上，最疼爱他的奶奶，抓着他从床上摔下来，恶狠狠地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问他为什么要害死父母。

说他是煞星，克父母。

对病床上的他不闻不问。

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若不是他的小姑娘，他一辈子都会活在那种恶毒的诅咒中。

白术的反应，加上车外的赵兰，顾绵绵之前的怀疑又提上了心间。

“术术，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白术狠狠地吸了口气，怕顾绵绵担心，捧着她的脸，努力扯出一丝笑：“别担心我。”

望着少年嘴角牵强的笑，顾绵绵心口发涩：“你看到以前的家人了，对不对？”

顾绵绵问出这句话，看见少年的瞳孔突然放大。

“你怎么知道？”白术皱眉，那一瞬间，眼底迸射出狠厉的光，他以为赵兰找过他的小姑娘了。

顾绵绵却以为他是因为她侵犯了他的隐私，才会突然这么生气。

她着急地解释：“我没有故意查你，是赵奶奶跟我说过她孙子的故事，跟你身上发生的事很像……”

后面她还问了他，确定他没有叔叔之类的，才放下了心中怀疑。

因为赵兰还有白瑞。

她眼底的慌乱惊醒了狂躁中的白术，竭力压住内心的暴戾因子，白术心疼地抱紧她：“我不是凶你……”

大手在她头上轻轻拂过，闻着小姑娘身上淡淡的香味，白术又恢复了温润儒雅的模样：“我们下车。”

回到家，白术才想起顾绵绵说过的话。

她说，赵奶奶……

“你怎么认识她的？”将小姑娘圈进怀里，白术目光幽深。

他这么问，算是确定了赵兰的身份。

顾绵绵心情变得复杂。

她当初能敞开心思对赵兰，是因为解除了她可能是白术奶奶的怀疑，没想到兜兜转转，绕了那么一圈，她居然真的是白术的亲奶奶。

白术跟她说过年幼时的一些经历，虽然不是很详细，但是顾绵绵能够猜测到……

绝对不会太好。

不然他反应不会那么大。

她清晰地从他眼里看见了如前世一般狠戾的眼神。

赵兰对她挺好，而且非常和蔼，可是一想到她对年幼的白术做过许多过分的事，顾绵绵就没办法对她保持好印象了。

想到赵兰偶尔提到孙子时悔过的眼神，顾绵绵觉得挺难受。

都这么多年了，才想着要来找他吗？

“嗯？”没听到小姑娘的声音，白术又问了一次：“是不是她找你了？”

白术的母亲在青城市大山村生长，白家人要想找到他很简单。

他以为顾绵绵之所以会认识赵兰，是因为赵兰查到了他的身份，知道他和小姑娘关系最近，所以才会来找她。

“是……”顾绵绵把赵兰来找她的具体原因说了，也告诉了白术赵兰在寻找他的事。

顾绵绵一直刻意观察着白术，说完这句话，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又一次清晰地看见了他眼底的残忍与狠戾。

他一字一句，声音像淬了毒：“找我？”他冷笑：“给她送终吗？她这是快死了？”

白术巴不得赵兰死。

自从见到赵兰后，白术内心就很浮躁，听顾绵绵说赵兰想他，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白术都感觉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恶心。

顾绵绵微愕，有些恍然，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的是前世的白术。

那感觉太过熟悉，顾绵绵甚至有些怀念。

白术正好看见小姑娘惊讶的眼神，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暴露了血液里隐藏着的暴躁因子。

白术一直不敢在小姑娘面前暴露这一面，他伪装着自己，仿佛只要自己表现得越温柔，就能掩饰他内心的阴暗面。

白术有些慌乱，迅速收敛眼底的情绪，脸上的笑都不太自然。

“绵绵……”他紧张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什么……

白术突然垂下头，以手撑住额头，不敢看小姑娘的眼神。

他怕看见小姑娘失望的眼神，更怕看到小姑娘对他的恐惧。

尽量平息心中的躁动后，白术才哑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对她，不是……我……”

白术断断续续，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解释。

说出了那样恶毒的话之后再来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白术已经放弃解释了。

“绵绵……”都没敢抬头，就直接将小姑娘扣入怀中，将脸埋在她胸口，说话的声音干涩极了：“不要怕我……”

他不想的……

可是他控制不住。

她现在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也一定很意外。

他隐藏了这么久，最终却暴露在这里。

“术术……”

顾绵绵哪里会怕他，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心疼的同时，又感到无奈。

轻轻着手捧住他的脸，慢慢让他抬起头来，能感觉到他轻微的紧绷。

白术闭着双眸，顾绵绵轻柔地说：“看着我。”

听到小姑娘一如既往的娇软声音，白术的眼帘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立刻睁开。

“绵绵……”他用了些力道，扣着她纤细的腰肢，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我在。”

顾绵绵继续温柔地说：“你睁开眼睛，看着我好不好？”

她的请求，白术向来无法抗拒，颤巍巍地睁开双眸，闯入眼帘的，是小姑娘带着星光的双眸，璀璨夺目，照亮了他的世界。

小姑娘笑意盈盈，眼底没有他想象的失望和害怕。

更没有任何不满，满载着星光的眼眸多了丝柔情。

她说了一句话，一句让白术心间为之一颤的话。

她说：“我为什么要怕你？”

为什么要怕他。

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就仿佛没有听见他前面恶毒的话语一样。

“你不觉得我心思阴暗吗？”

赵兰好歹是他奶奶，是给了他父亲生命的女人，曾经也给了他宠爱。

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赵兰行为过激，理所当然不是吗？

可即便这样，白术还是恨她，甚至巴不得她死。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是不健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