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一听这话不对,忙急道:“老爷这是说什么瞎话呢!”她拉住眼眶微红的黛玉,劝道:“你舅舅今个儿气不顺,说出的话也不好听,他本意却是好的,玉儿可不要和你舅舅计较呀。”
“我知道舅舅是为黛玉好,才会这样说。”黛玉红着眼睛沉默半响,才低着头道:“可舅舅还未见过哥哥,怎知他的为人呢?若不是父亲与母亲一意孤行,他当是不会理会我们家这些事儿的。”
贾赦瞧黛玉这样,心里也是不好受,这几十年来他虽面上糊涂,声誉不好,但心里却门清,对母亲史太君,对二房,对林家的事儿都清清楚楚,妹妹贾敏自小儿子去后便疯了魔,执意要把先头那个被拐的孩子记在自己名下也是为了女儿黛玉作想,当初贾家众人都对此不放在心上,谁也没想到正巧在黛玉上京的关口,那孩子忽然就出现了。
如此一来,贾母与二房打的主意不就彻底打了水漂?又因着林斐玉如今的身份,不仅谋划林家家产的想法行不通了,还要腆着脸上前攀附——贾赦冷眼旁观着,好笑之余亦不由阵阵心酸。
这就是他的母亲,他的弟弟!
贾赦长叹一声,一边起身,一边与黛玉道:“行啦,我也就一时不忿,随口抱怨罢了,你哥哥怕是放心不下你,你也在贾家待不了多久,你若是愿意,便让你舅母收拾个房间住下,与你迎春姐姐一起好生在大房呆着,有事无事,别去二房那边凑,若是受了委屈,我可不会为你出头。”
黛玉忙站起身来,面带茫然的一一答应了,贾赦见她乖觉,这才满意,甩了袖子走了。
又坐了一刻,邢夫人问道:“黛玉,你可还要去拜见你二舅舅?”
黛玉心里仍在琢磨贾赦那一番话,听了便回:“理应是要去的,可……”
邢夫人便掩嘴干笑了两声,道:“无事,我带你去,去了再回来便可以,正巧还要接迎春呢。”
黛玉颔首,便只带着朱鹮,与邢夫人一起用方才坐来的车进了荣府,下了车,邢夫人与她告劳,说自己要先去与迎春说话,指了自己的陪房王善保家的跟着,去往二房的居所。
众嬷嬷引着黛玉去到一个与各处相比更为轩昂壮丽的堂屋,抬头迎面先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三个字,是“荣禧堂”,便知道这是荣国府正堂荣禧堂了,又因二夫人王氏时常居坐宴息都在正室东边的耳房内,于是嬷嬷们又引黛玉进到东房门来。
东房虽不似正室那般雕墙峻宇、富丽堂皇,却也是贴金摆玉,从猩红洋毯,到汝窑美人觚,皆比方才黛玉在大房里看到的要奢靡三倍。
黛玉心知二房贾政一家才是荣府实际的掌权人,其夫人掌家太太王夫人还是个面慈心歹的,因此没听引着她进来的老嬷嬷请她上坑的话,便只在东边椅上坐了,朱鹮也静静站在她身后,王善保家的更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
又一会儿,有个丫鬟进来笑道,“太太请林姑娘到小正房坐罢。”
黛玉清楚的听到身后王善保家的不耐烦的咂嘴声,不由心里好笑,她从善如流的跟着去了位于东南的小正房,便见刚才看到过的王夫人正端坐在里头。
那王夫人一见黛玉便笑道:“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改日再见罢。”,正准备还要说什么,忽看到黛玉身后的王善保家的,话到嘴边便变了:“你怎么跟着林姑娘?”
王善保家的立刻曲膝向前,跪在王夫人面前一一说了,末了道:“因此太太让我跟着林姑娘,一会儿请了老太太的安,便回大房去。”
王夫人听了,她那张慈爱的脸顿时就沉了下去,冷声道:“你莫不是犯浑了,林姑娘来咱们贾家,是要在老太太膝下共享天伦的,当然是要住在荣府里头,昨日老太太已吩咐了人将碧纱橱收拾出来,便不用你家太太操心了,你退下回她去罢。”
王善保家的一个哆嗦,却又想着自家老爷太太的嘱咐,只能硬着头皮为难道:“可,这是我家老爷安排的,也派人去把院里的冬暖阁收拾妥当了,正好与大姑娘、林姑娘住的舒服。”
“怎么?他是要逆许不成?”王夫人不顾黛玉仍在场,当下发作,狠狠的拍了下桌子,“你这大胆的婆子,有本事便直接到老太太那去说,若老太太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