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燕苦笑。
“你可以做很多事。只是督主不让你做,也不想让你知道该怎么做。墨烟,你只要听督主的话,一切都会是好的。”
“我太蠢钝。”
“蠢钝不是坏事。”
他想了想,然后低声问:“墨烟,假若督主要你杀白闻熹,你愿不愿意?”
当然,这是一个存在诸多空缺、漏洞的假设。
但墨烟没有争辩。
她只是哑然无语。
他又笑着问:“督主要你杀我呢?”
墨烟瞪圆了眼睛看他。
王小燕大笑起来,轻拍她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睡吧。无论什么事,都等到明日醒来再想。”
白启鸣必须去衙门上工,无法顾全家里的事。
于是白启骞跟在父亲身后,坚持要与他同行。白问清并不允许。但白启骞也是性子倔强的人,因此始终默默跟在父亲后面几步远的位置。
他们家里没有豢马,白问清似乎也不打算租马,因而他们步行在京城密布的巷道间。
白启骞毕竟是一心埋头读书苦学,对这京城并不熟悉,对各户人家自然更不熟悉,只能牢牢跟住父亲的脚步,心里则一片茫然,不知道父亲准备找什么人做什么事。
白问清扣响的第一扇门是一处小院落。门童开门问他是什么人。
他报上名字,等着通报。
随后他被邀请进去,在堂屋里与那人低声交谈。白启骞没有受邀,因此站在大门外,门童与他两两相对,扯些闲话。听门童说来,这户人家的主人曾任刑部郎中,如今他的儿子在吏部为官。
白问清很快便走了出来。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出此行究竟顺利与否。
接着,白问清没说什么,继续迈步往前走。
白启骞唯有默默跟着。
白问清扣响的第二扇门相较第一扇门稍许宽敞一些。
同样,他仍然很快便走了出来。
然后是第三扇门,然后是第四扇门。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夕阳西斜。
白问清毕竟已经不再年轻了,白启骞看着父亲逐渐缓慢、微微蹒跚的步伐,心头涌上难以按捺的酸涩之情。
“爹。”他上前拉住父亲的袖子,“是因为您从前与裕平王曾有过来往的缘故吗?”
白问清脚步顿了顿,总算停下来。
他面色疲倦,皱纹被夕阳刻得更深。但与此同时,他的眼睛明亮锐利。
“我从来问心无愧。”
“既然如此……”
“可我为了让自己问心无愧,曾经得罪过很多人。”白问清站直身子,重新整正衣冠,“那些人里有的已经位极人臣。而他们并不会忘记我曾经的倨傲。既然我真的曾经欣赏过、帮助过裕平王,那么他们就不可能平白无故放过我。启骞,明白了吗?”
“爹,您是猜测,”白启骞吞咽了一下,几乎不敢说出这句话,“会有人给您安上一个协助谋逆的罪名吗?”
“我并不怕他们追究我过去的过失。事到如今,我也不会为我做过的任何事回首追悔。但……”他的脸上有一刻松动,“但你和你的大哥,还有启鸣,你们都是要争功名的,你们都不想一事无成,你们还年轻!”
“爹,事情不会那么严重的。您有十年未曾涉入朝局,更是不曾与裕平王相见。”
“十年在你们看来或许很长。但于那些在宦海沉浮数十载的人看来又当如何?当初圣上即位揽权,为彰新君之威,以整顿兵部为始——我们的圣上啊,何等聪慧、何等精明!他恐怕也是不会忘记的。”
“别说这些话了。爹。我们,我们回家吧。”
白问清苦笑长叹。
“好,今日暂且就这样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