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白启鸣了。白启鸣嘴里咬着一条鱼干,盘腿坐着:“之前我向刘伯伯讨来的一桩差事,今日忽然不让我了。”
听到儿子语气中的抱怨委屈之情,白夫人开口关切道:“发生什么了么?你刘伯伯肯定是不会故意为难你的。”
“这我知道。”白启鸣叹了口气,“他说‘是上面的要求’——这我也没办法了。现在还是回去抽签当差。”
白启鸣对这件差事本身没有多加详述,但墨烟是知道的。
刚巧今天她也碰了壁,于是不免附和着抱怨:“我与启鸣兄总是这样遭遇相当。我今日同样被踢出去了,要我去做别的事。”
虽说名义上是让墨烟自己选择两项差事,但实际上墨烟看得出莫迟雨的意思是希望她选后者。不然莫迟雨不会最初就是那样吩咐,后来又替她做出“查清张氏一族”的选择。
“你也?”听墨烟这样说,白启鸣有些吃惊。他的潜台词是:你不是莫迟雨身边的大红人吗?
但看墨烟的样子,显然没有撒谎。
他挠了挠脑袋,转向墨烟问道:“你说,究竟为什么要换人查呢?我查就不是查吗?我查你查就不是厂卫查?”
“……上头做打算,我们下面的人只要办事就行了。”墨烟既是在对白启鸣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公务毕竟不好多聊。
白启鸣轻轻用手肘碰了碰墨烟,接着转开话题,谈起自己今天巡街时遇到的几件趣事。
或许是因为久违地谈起了师父的事。
那天晚上墨烟又做梦了。
从漆黑的水潭中游出,细雨,漫无边际的竹海……然后是刀光剑影,重重烈火——
当墨烟清醒过来时,她又像此前无数个做梦的夜晚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浮起,额际与脊背火烫生疼,房间的门窗因为她的吐息而震颤不已。
怪物!
借女子之腹所生的妖孽!
她用袖子抹去眼泪,努力平复呼吸,翻转身体抱住房梁,固定住自己。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墨烟猛地转头看去。微弱的火光摇晃着。
“墨烟?你那儿怎么回事?”是白启鸣的压得极低的声音。
他们二人的房间就在隔壁,相邻只一道极薄的木墙。想来白启鸣很容易听到墨烟发出的响动。
也不容墨烟调息回答,白启鸣很快推门进来。
墨烟怕吓到他,极力从喉底挤出一些声响,仔细听来像小猫在哭。
白启鸣抬起头看到了她。
“你、你怎么到那上面去了?”白启鸣有多么惊讶自然不必细表。他又环顾一圈,“你刚刚怎么了,遇到蛇虫了?”
墨烟摇摇头,接着有些后悔,于是点点头,勉力补充上一句:“我刚刚做了噩梦。”
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又把白启鸣吓了一跳。
“这……不管怎么样,你先下来吧,好不好?”白启鸣点亮桌上的油灯,走到房梁底下,朝她伸出手,“我给你煮点糖水喝。”
按照墨烟的身手,自然可以轻松跃下。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把身子放下去,让白启鸣接住自己。
白启鸣握住她的脚踝和膝盖以缓冲力道。墨烟松开攀住房梁的手后,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就坐在了白启鸣的手臂上,他还随手掂了掂:“你倒也不算很轻嘛,怎么就做个噩梦都能跳上房梁——你说说,哪有人像你这样浪费轻功的?”
墨烟被一个算不上多熟的青年这样抱着数落,不觉涨红了脸,伸手去揪白启鸣的头发。
白启鸣连声求饶,赶忙把她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