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乾坤上,黑云飘荡,白日透不出光。
荡荡玄黄下,走兽四散,万里长岭掩不住秋叶萧萧。
沈若独自立在大殿下,不言不语。
待群臣走光,内侍才下来,对他低语道:“陛下有旨,宣慈清王上南书房商议治水事宜。”
“是。”沈若应承。
几缕南风过境,略过敞开的窗扉吹乱了案上的几卷纸,卷纸纷飞,江辞见状赶紧闭上窗扉,捡起四散的卷纸。
捡至最后一张时,见纸上内容,江辞微惊。正欲细看,却听得身后有人出声道:“你在作什么?”
是沈若的声音。
江辞一惊,赶紧将那张纸掩在一沓纸下,转过身来福了个礼,笑道:“方才风大了些,吹散了几案上的卷纸,我才刚拾起,您便进来了。”
沈若随意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一沓卷纸,道:“下次找个砚台压着便好。”
沈若朝里屋走去,睨了江辞一眼,道:“替我宽衣。”
“是。”江辞走过去,替沈若褪去朝服,随意捡了件以玄色为底色用金丝线绣着的复合菱形纹的长袍要为沈若穿上。
见江辞选了件玄色底的衣裳,沈若微微不悦,蹙眉道:“这件太颜色太暗了些,选那件黛螺色的,雅丽一些。”沈若伸手一指。
江辞只得将手中衣服放下,选了那件黛螺色的衣服。
江辞将衣服抻开,只见上方用银色丝线沿衣襟、袖口、下摆处绣着朵朵大小不一的祥云,祥云上方有白鹤振翅欲飞,看起来确实是雅致了不少。
江辞略微赞许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替沈若穿上。穿戴完毕后,江辞便静立一旁,等待着沈若的差遣。
沈若见她良久没有动静,不禁蹙眉,道:“你一直站着作什么?”
江辞微怔,她不是已经替他更完衣裳了吗。
还未等江辞回答,沈若便道:“替我褪了这冕弁,重新绾个发髻。”
唔,江辞走至沈若跟前,犯起了难。
她未曾替男子绾过发髻,便是自己的发髻都是随意绾的,说来到底多亏了宛春教她如何绾发,可宛春只教她绾女子发髻,未曾教她绾过男子发髻啊。
见江辞迟迟不到,沈若颇有些不耐,沉声道:“你这又是作何?”
“唔......回王爷,奴婢,奴婢并不会绾男子发髻......”
沈若哑然,失笑道:“既是作了我的贴身婢女,便该知晓迟早要替我绾发的。还有,你应当了解我的喜好,我向来不爱那些暗沉沉的颜色。”沈若微微一瞥,看了一眼那件玄色衣袍,道:“这件衣服是朝服,寻常场合穿不得,太过庄重了。”
江辞应承着点点头,沈若寻了个凳子坐下,轻叹道:“你先替我将这冕弁褪了,压得我生疼。这你该是会的吧?”
江辞点头,小心翼翼将冕弁取下。
冕弁一经取下,沈若的头发便随之散落,一缕发丝轻轻扫过江辞手心,竟有鹅毛拂面之感,又似三月春风,轻抚湖面,柔姿百态。
竟教她的心莫名痒痒。
江辞竟不知,一个男子的头发既然可以这么柔软,教她一个女子都要逊色三分。
沈若不知从哪拿出个白玉冠递给江辞,道:“随意盘个发髻便可。”
唔,看来是推脱不得了。
江辞接过白玉冠,心中仔细思量着先前所看的电视剧里那些男子的发髻,许是有些紧张,江辞一下子竟全都想不起来了。
脑海中只有那日在客栈吃酒时那店小二蹦蹦跳跳的身影,还有那随之上上下下的“丸子”。唔,杜衡绾的似乎也是这种发髻,不管了,随意绾吧。
出于美观之意,江辞替他分了些头发垂下来,其余的则绾作“丸子”,再将白玉冠覆其上,用发笄簪住。大功告成!
江辞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下甚是满足。
真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虽瞧不见他正脸,却莫名觉得,他定是又“美”上了几分。
头发绾毕,沈若起身,朝几案走去,唤来江辞,道:“研磨。”
“是。”
江辞承道,默默研起了磨。
沈若埋首不知在写些什么,江辞方想瞅上一两眼,沈若忽地便抬头了,看着江辞认真道:“你今日绾这发髻着实让我受了些皮肉之苦,下去你再好生琢磨琢磨。”
说着沈若便将手中卷纸递给江辞,道:“这是我的喜好,记着。”
江辞接过来看,微微蹙眉,倒不是沈若的喜好有多刁,而是太过模糊了,上面只两字:雅致。
雅致这词说广不广,说窄,却着实不窄啊,这教她该如何下手,从何处下手啊。
看出她眉间几缕郁郁之色,沈若失笑道:“我平常偏爱淡雅之色,也喜素净一些的装扮,朝这方面下手便可。”
沈若端起一杯茶吃了起来,茶方才入口,沈若便眉头一皱,道:“这茶凉了些,你得注意些,我吃茶向来喜欢热的,不喜欢凉的。”
沈若将茶放下,顿了顿,接着道:“我不爱吃肉,膳食多备些素菜。我也不爱用香料,往后莫要在我房中点香,唔,就连你的身上也不可以涂抹香料,我闻不得,还有......”
沈若滔滔不绝地讲着,江辞听得两眼发直,一心只想找个地缝钻着,等他什么时候说完,自己再钻出来。
可显然,沈若意犹未尽。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人?怎么这么多怪癖!
不爱吃肉便罢了,连她涂抹香料都要管,这未免管得太宽泛了些!
这到底是作丫鬟还是作囚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