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今年做了辣酱腌肉干,给郁南留了好多送过来,说吃不完的话叫郁南带回学校去吃,画画什么的熬夜了拿出来吃一吃补充点热量。
郁姿姿说了下过年的安排,问郁南今年和高中同学什么时候聚会。
郁南下飞机后还没开机,之前同学们在群里商议过,没出个最终结果,现在应该讨论得差不多了。郁南打开手机,还没打开微信群,手机就一阵震动。
来电者:宫丞大老爷。
为什么改成这个昵称,郁南已经忘了。
现在一看到这个名字,他下意识就按掉了电话,他不想接。
昨天宫丞对他说的那些解释,他其实是不太相信的,因为他不知道宫丞还有没有什么是瞒着他的。
那幅画也好、替代品也好、调味剂也好,他分不清楚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所知道的就是宫丞选择了不对他坦诚相待,宫丞的态度说明了他像个傻瓜。
就算宫丞说的是真的,他也无法再做到毫不介意了。
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份独一无二的爱。
郁姿姿给他夹菜:“大年三十和舅舅家一起过,初二你可以去和同学玩,但是初一得空出来。”
宫丞发了信息来。
宫丞大老爷:[宝宝,你在哪里?]
郁南眼眶酸涩,心中泛起怒气回复:[不要你管。]
两三秒后,他又发了一排滴血的尖刀过去表达恨意。
他扒拉了一口饭:“初一怎么了?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郁姿姿顿了顿,告诉他:“初一家里有客人来。”
郁南好奇:“谁要来啊?”
郁姿姿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郁南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吃过饭,郁姿姿拖着他看了下他的纹身,面上的心疼掩都掩不住:“好看是好看,我都看不出疤痕了,就是不知道得多疼。郁柯回来后,闹了半天要去纹身,被你舅舅揍了一顿才老实,前几天他偷偷跑去纹了个花臂,割线割一半就疼得受不住,逃跑了。”
郁南惊讶:“真的?”
郁姿姿说:“真的!现在他想不纹都不行了,过完年你舅舅要把他按着去纹完,手铐都准备好了呢,要是敢跑就把他铐起来纹完为止。”
“噗!”郁南终于笑喷,真正觉得好笑极了。
他笑到肚子疼,还发信息去嘲笑郁柯。
郁柯羞愤欲死,表示过年没什么面目见人,谁敢提就和谁绝交。
郁南好久没这样开怀过,回来也是强撑笑容而已。
郁姿姿见他开心了,这才勉强放心,又讲了些郁柯和郁桐做的**事迹,剧团里的趣事,邻里的八卦,小小房子里充满愉快氛围。
晚上郁姿姿帮他铺床,顺便从柜子里拿出洗过、晒过的公仔们往床上堆好,念叨着:“这么大了,睡觉还要抱着东西才睡得著,这些玩具都多少年了,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得慌。”
郁南说:“因为都是你买的啊。”
郁姿姿笑骂:“还好意思说,那会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上完一天班还是得去给你买玩具。”
郁南趴在床上装死。
柔软的床铺是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家里很多年都没换过牌子了,闻着特别舒心,他几乎马上就要睡着了。
他滚了两圈,郁姿姿装被子也不赶他,铺天盖地罩下来,把郁南整个捂了个严实,真是亲妈没错了。
郁南闷声闷气地讲:“要是永远都不长大就好了。”
明明前一天,他还恨自己太小。
哭着痛恨自己的年纪。
他明明那么想快点长到三十岁、三十五岁,足以以一个成熟男人的方式出对待世界,而不是被世界愚弄。
可是回到家里,回到母亲身边,他又想要是永远都是小孩就好了。
永远都五六岁的样子,足以帮妈妈做一些家务,可以写作业、看动画片,表现好的时候会得到玩具,玩具那时对他来说就是整个世界。
他可以主宰他的世界。
“你讲些什么傻话。”郁姿姿突然有些哽咽。
郁南一下子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圆而明亮:“妈妈?”
郁姿姿又扯出笑容,拍他一下:“不长大还得了!你想妈妈永远那么累啊!”
郁南眨巴眼睛。
郁姿姿一边给他整理床,一边说:“以后啊,到了别人那里,床上可不要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家看了会笑你没长大,欺负你。”
郁南不解:“什么别人那里啊?”
郁姿姿顿了下,便说:“你不是谈恋爱了吗。难道你们以后不住一起啊,总不会搞什么柏拉图。”
她说完,不确定地问,“”男生和男生谈恋爱应该和女生没什么不同吧?我上网查了一下,好像差不多……”
郁南:“……妈妈!”
郁姿姿啧一声:“我又不是老古板!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最近看了一些**小说,快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郁南都没看过**小说。
不过他不想聊这个话题是他不想妈妈伤心。
上次他对妈妈说,宫丞对他很好,现在他自己都还是一团乱麻,不敢那么确定了。
等他理清楚了,他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妈妈的。
郁姿姿又继续刚才的话题:“郁宝贝呀,长大了就是这样的呀,你都要长大的,你不可能一直都做妈妈的宝宝,你要去见识更宽广的世界,认识更多的人。就像你画画一样,一山更比一山高。”
上次郁南的作品卖了一笔钱寄给郁姿姿,她逢人便夸。
现在人人都知道郁姿姿的儿子郁南是个画家,还给余深当学生了。
说起这个,郁南咬着唇,将恐惧讲给她听:“其实我……最近状态不好,好像怎么画都画不出来了。”
郁姿姿问他:“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害怕超越不了上一幅作品?”
郁南摇摇头,他眼睛里有深深的担忧:“不是的。那感觉……很像是有人掐着我的脖子,不让我去思考一样。”
“我们郁宝贝可是艺术家,艺术家都有需要克服这些问题的时候。”郁姿姿摸摸他的头,慈爱地劝慰,“没关系,可能和你这场感冒有关系。等你感冒好了,那种感觉就过去了,灵感就会回来的。”
郁南若有所思。
郁姿姿只当他犯傻发呆,郁南从小就这样,有时候说话说得好好的,就开始进行一场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思考。
家人早已习惯,一般这个时候都不去打扰他。
郁南的房间特别小,东西又多,行李箱得挪去外面才有地放。
郁姿姿给他把外套、衣服等拿出来挂好,袜子内裤都分门别类,冷不防在箱子底部看到一张面具,差点吓一跳。
郁姿姿是文艺工作者,时隔多年,还是认出那是一个大红色的傩戏面具,她曾经和亡夫进行过一场下乡表演与这有关。
“你买的?”郁姿姿刹那间回忆翻腾,思绪万千,将面具拿在手中把玩。
郁南回过神,看到那个面具。
他讶然,它怎么会在箱子里?
应该是他暑假时收起来放在行李箱,昨天收拾行李时又未加注意。那个面具是宫丞带他去看藏品展时送给他的,可是他现在却舍不得扔掉。
这个面具给他的感觉,更多代表的是父亲的回忆重现。
他现在都还能记得骑在父亲脖颈上耀武扬威的感觉。
郁南如实说:“是别人送给我的。”
郁姿姿叹口气:“宝贝啊,你爸爸其实很爱你的。”
郁南当然明白这一点:“我知道。”
郁姿姿看着他:“爸爸一定在天国看着你,他也希望我们宝贝以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能得到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