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千里还是万里之外,清晨的微光透过浅薄的白窗帘,轻洒在一只略显苍白的手背上——这又是一只值得被无尽称赞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和叶修一样轻薄而有力,甚至手指更长上几个毫厘,同时给人飘然与沉稳两种感知。
这只手轻抚在键盘上,灵巧地敲打着,那清脆的声响比起乐声有之过而无不及,带着欢快而流畅的节奏,在电脑屏幕上敲下一串串复杂的代码。
细看,却会发现他的键盘是奇特的,和一般人的方向完全相反——即使是左撇子,一个人依旧会使用正常的键盘,即使右手打字,依旧不会有过大的偏差。
而这一只键盘,却和普通键盘完全呈现了轴对称的形式,若在两种键盘中间画一条线,竟是真正可以翻折重叠。
视线再向左挪移,却发现那儿有一只紧握着鼠标的手,一下下缓慢地按下右键,不快,甚至有一丝丝不可觉察的颤抖。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虎口蜿蜒而上,像一条凶恶的黑龙盘桓在手背上,把那本该光洁的皮肤切的皮开肉绽,以至于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会无法抑制的轻轻颤抖。
这是一条伤到了神经的伤痕,无论这只手的过往多么辉煌璀璨,只要这伤痕肆虐而来,那这手便坠下了巅峰,或许除了简单的抓握和一些日常活动之外,无论是搬动重物还是那些惊艳的微操,都成为了奢望。
青年似乎非常熟悉这样的操作,即使手常常颤抖,但十年来以来早让他找到了门道,每一个颤抖的幅度都被他计算在内,一下下点击看似惊险,却每一次都精准到让人赞叹。
他完成了最后一遍的核查,反复确保无误,便点开了荣耀的装备编辑面板,开始将稀有材料拖拽到各自的位置中。
打造装备是一件极尽精密的事情,就像他的专业——机械一样,一个毫厘的差池便会满盘皆输。但他与机械打了快十年的交道,这严谨的思维早已铭刻进了习惯之中。
每一件材料的拖拽都很慢,但他却有股子笃定的自信,节奏不快却从不停顿——直到嵌入最后一样材料后,他便流畅地按下了“确定”的按键。
屏幕中的面板被一片白光笼罩,青年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就像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顽童,却比那纯粹的开心多了几分深沉的怀念。
他十指交叠,用异常熟练、却异常生涩的动作不断活动双手,似乎在缓解高度精确的操作后,受伤的左手感到的疲惫。
随后,他缓缓起身,看着屏幕中的杰作,合上了已有些发烫的笔记本。
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在刹那被触动——
闭目养神中的张佳乐猛然惊醒,不知为何感到无法描述的心悸,就仿佛一颗大石陡然砸在胸口。他下意识地捂住心口,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张佳乐皱起眉头,揉了揉太阳穴,眼前依旧是熟悉的西湖夜景,但那吹到脸上的晚风却带上了滚滚的灼热。
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张佳乐猛地站起、转身——
那双棕色的眸子因震惊而骤然睁大。
在他的身后,依然是西湖的夜景,却像是灰姑娘脱掉了礼服——倒不是荒凉的意思,只是前前后后的差异实在太大。之前那些穿着厚重冬衣的身影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短袖短裤的夏装。
“妈妈!那个好看的大哥哥,为什么穿着羽绒服?他不热吗?”一道稚嫩的童音从身边传来,张佳乐转过头,正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拽着妇女的衣角,睁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问道。
“哦……大概……大概是个怪人吧。别管了,我们走。”那妇女看了看张佳乐,表情有些迟疑,但还是拉着小女孩快步离开了。
“我不热么……”张佳乐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
杭州的夏季是闷热的,一开始还好,等张佳乐待久了,那种燥热的感觉立马涌上四肢百骸,逼迫他不得不脱下了羽绒外套。但里边的毛衣依旧像牢笼,把张佳乐禁锢在火热之中无法逃脱。
这是怎么回事?!
张佳乐把羽绒服放在凳子上,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君子诺的电话,结果刚放到耳边就听到那“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提示,脸上的神情渐渐凝固下来。
在他闭目养神之前,长椅后是一家茶馆,而现在却成了一家猫咖啡。
张佳乐又尝试了打开手机浏览器,发现依旧可用,搜了几个名人大家也都和之前完全一样。他想了想,最终在索引处打上了自己的名字——搜索。
张佳乐的眉头狠狠皱紧。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满屏幕的乱码。
这是什么意思?他在这个世界存在吗?之前搜别的都没问题,为什么搜到自己却是一团浆糊?
张佳乐又想了想,打出了“叶秋”的名字,结果跳出来的又是一团又一团的乱码。他又把全联盟的名字全试了个遍,却发现所有人的百度词条、百度词条之下的许多内容,在他眼中全部都是乱码!!
张佳乐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他深呼吸了好几下子,却依旧感到有些窒息,便把毛衣也脱了拎在手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这才从炎热中活过来。
杭州人都喜欢傍晚来西湖溜溜,张佳乐一手扶着拉杆箱,另一手拎着冬季的厚衣服,夹在熙熙攘攘的陌生人流中,嘴角露出一个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