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大魏灭国,大萧建国。
前朝尚药局奉御顾珣依然留在宫中,负责照料沦为阶下囚的末代魏帝。
魏帝虽主动退位,但高祖对他颇为忌惮,仍然派重兵看守,不准他离开禁苑半步。
顾珣是唯一可以出入禁苑的宫外人。
起初几年,顾家如履薄冰。
后来,看守逐渐松懈,高祖不时宴请魏帝作陪,众人都以为魏帝能在深宫禁苑中得享天年。
没想到,魏帝突然发病,一夜暴毙。
顾珣当场被抓走,刑部很快判下来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时任尚药局医正的顾绍安冒死为父亲求情。
他提出,魏帝之死必有蹊跷,恳求刑部彻查再判。
顾绍安带着血书去的。
这一去,他也被投入狱中,与父同罪。
当时,与顾家交好的医师无人敢站出来为顾家父子说话。
魏帝下葬后,刑部匆匆判父子俩终身监禁。
从此两人再没踏出天牢半步。
那时候,顾二爷刚娶妻,但家中一片惨淡。
没过几个月,顾绍安的发妻庄氏临产,因种种波澜,她身心俱损,生下顾君宁后便撒手人寰。
顾家的风波尚未结束。
不到一年,天牢的狱卒来传话,说是顾珣在狱中触壁身亡。
但顾家摊上的案子干系重大,上面不准家人为案犯收尸,命狱卒只管弃尸荒野。
顾二爷冒险为父收尸,被狱卒当场发现。
他被抓后,冯氏辛苦拉扯兄妹二人,照顾婆母,到处奔走求人无果。
过了十来天,顾二爷被放回家。
全家抱头痛哭,不敢再提。
他大病一场,病好后就变了一个人。
那个时候,顾叔陵虽然还小,但他记事早,小小年纪就明白家中不易。
这几年,他虽从未在妹妹面前提过这些往事,但他一直在暗地里调查顾家的案子。
当年的故人都不在了。
他查得很艰难,但好在总算查出些眉目。
涉及宫廷,他不敢声张,也不敢告诉顾君宁。
直到他意识到,让顾君宁从别人口中得知,或许会比他想的更糟糕。
与其放任她乱猜或是被误导,不如由他这个哥哥亲口告诉她。
“宁宁,事情就是这样。我虽未能查清案情全貌,但接下来可能每一步都会更加艰险。”
顾叔陵的意思,她当然明白。
只要顾大爷一日待在牢里,那这根刺,就仍然扎在当权者心头。
顾家平白蒙冤,但这冤,并非靠真相就能洗刷。
“二哥,宁宁知道了。”
这些,她都记下了。
兄妹二人相处下来,一直颇为默契,谈话时往往点到即止。
顾叔陵知道妹妹并非冲动莽撞的性格。
“你要是想知道,以后我查到的,都会告诉你。”
“只是宁宁,”他缓缓叹道,“答应我,你有什么想法,都不要瞒着我,好么?”
顾君宁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问道:“二哥,那大哥他,和此事也有关系吗?”
她大哥……
素未谋面,不知去向。
顾叔陵清隽的脸庞上浮起朦胧而伤感的神色。
“今晚就不要再问了。”
这是他心上的一道疤。
十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