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叔陵和冯氏合力摇起井绳,把被浇了个透心凉的顾二爷拉出井来。
顾二爷被她一瓢水浇成了落汤鸡。
风一吹,他浑身哆嗦,抽着鼻子含混道:“三娘!你、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躲井里这个法子,还是她教他的。
她这个二叔,平时总忘事,唯独逃命躲债的法子记得牢。
顾君宁冷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要是家里烧了滚油,我才不会用凉水泼你。”
冯氏赶紧出来劝和,一迭声地哄着顾二爷,带他回房换衣服。
“我准你走了么?”
顾君宁拦住夫妇俩的去路,质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顾二爷冻得脸色发青,紧紧抱着胳膊打抖,一个字也不肯说。
“今天你要是不把账给我算清楚,就别想回房换衣裳。”
“什么账?”顾二爷装糊涂,“三娘你可别冤枉你二叔啊。”
顾君宁把她交给顾二爷的诊金,一笔一笔给他当面报了出来。
还有典当姜姣首饰得来的钱,她也提出来算给他听。
“少说三四百贯钱,除去还给何春宜的两百贯,剩下的一百多贯钱呢?”
冯氏吓得捂住嘴,低呼道:“怎的那么多?一百多贯,咱们一个冬天每天烧炭,也烧不了这一半啊。”
顾二爷有些心虚,赶紧别开视线,嘟哝道:“你这孩子,哪有你这样算账的啊?家里家外,什么不得花钱?”
“好,我问你。”
顾君宁直直逼视他,气势凛然,浑似个严厉的长辈。
“入冬以来,你给家里带过一束柴,一斤米了吗?”
“你老娘房里烧的银丝炭,你身上穿的新夹襦,哪样是你顾绍礼买回来的?”
顾二爷撇撇嘴,一个劲地嚷嚷要回房换衣服。
冯氏愣了愣,劝顾君宁道:“三娘你也真是的,好好的,把人拉上来就是了,怎么还泼凉水呢?好了好了,别让你二叔冻着……”
顾君宁斥道:“婶娘,你别拦着。今日不逼他交待清楚,家里的钱袋子便永远有个大窟窿。”
双方僵持不下,顾叔陵默了默,站出来道:“二叔,你只需告诉我们,那些钱都用到什么地方了?”
顾二爷见对面兄妹俩不肯松口,硬着头皮缓缓道:“外面找朋友,托关系,那不得花钱吗?”
他料准顾君宁没在生意场上打过滚,几番思量,便抬出生意上的事来欺瞒她。
“你二叔我多难啊。”
“你以为开医馆就是看病抓药那么回事吗?从上到下,同行伙伴,打点关系还不得靠荷包?”
“三娘你自己算啊,吃顿饭,叫两个肉,开坛西市腔,那不是几十文上百文就没了么?”
他越说越来劲,掰着指头,一脸委屈地算给她听。
冯氏听得一惊一乍的,每听他报笔账就倒吸一口凉气。
“装,你接着给我装。”
顾君宁打断他的话,冷笑道:“要装是吧?来,装得彻底点,把酒楼名字,菜名酒名,时间,客人名单,全都写下来。”
“二哥。”
顾叔陵会意,点点头道:“等二叔写好,我就拿着单子出去找人对。”
“二郎!”顾二爷慌了,赶紧嚷嚷道,“三娘是个脾气古怪的,你也跟着学不成?”
冯氏有些犹豫,心疼他淋了凉水,拉他先回房擦洗。
“不说清楚,便什么地方都别想去。”
“凭什么!”顾二爷跳脚道,“你是我二叔还是我是你二叔?”
外面的动静惊动了顾母。
众人听到顾母房里传来声音,“老二,你们吵吵什么呢?”
冯氏赔笑道:“三娘,还是算了吧,免得惊扰了屋里头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