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是证据确凿,赵师爷说了,得按规矩办。”
孙廷壬喝了口茶,咂咂舌头,屈指在桌案上敲了几下道:“那就按规矩办。对了,施家那边到底回了信没有?”
“赵婆子这几天都没敢来露面,我让孙安去找她一趟,只说是施家没说定,未必是不肯的。”
孙廷壬揉揉额角,“告诉赵婆子别逼得太紧。一年半载的我还等得起,只要……”他唉了一声,又在眉心用劲按了按,“记得之前二叔派人回来说是任上少花用,你安排孙安带着几个人跟着一起去通州走一趟,再想着初八早上叫人赶了马车去休宁庵接上张二公子去薛园。”
孙平一一记下见他头疼得面色发白,便问了一句:“少爷之前派去青州的人回来了,要不今天且歇了,明日叫他们来回话吧。”
孙廷壬皱皱眉,“不成,叫他们过来吧,这个张榛……可最好别是假的……”
张榛也不知自己正在被几拨人马反反复复的调查,他送走两人之后便打算下山散散,有听人说山下溪口的镇子上有一间书坊便要去买些书来,毕竟落了家教的差事总得做些准备。她出门的时候烧香的赶集的都散的差不多,日头渐渐落下去一点余晖晕在山外,她轻装信步沿河滩走着,渐行渐远渐无人眼前是白石滩外清溪口,白马被拴在树上低头吃草,才被送走的客人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一脉浅水放空。
“三朴先生?”
谢濂懒洋洋的一抬眼皮,对她招了招手。
张榛也不犹豫绷着脚尖踩着石头走过去,“晚吹低丛草,遥山落夕阳。先生好兴致,可惜少了一壶酒。”
“我没那么好的兴致,三小姐,坐吧。”谢濂还是懒洋洋的,张榛撇撇嘴就在旁边一块大石上坐了。
张榛没吭声,返回临清前宋夫人给过她一封信要他带去临清交给谢濂,而她穿越之后一时没从记忆里发现这件事,直到前几日收拾包袱才找到这封信,拆开来看宋夫人只说张家女眷返回临清托他关照,又提及自己虽与宋夫人没有师生名分,却也跟随她读了几年书,二公子张榛已经在十五岁时亡故因他们是藏匿于此不便操办,也不曾让外人知道。她看完之后又把信封好,还不及交到谢濂手上他就先一步找来了。上午喝茶的时候装的不认识,这时候又拦在路上接头想必是宋夫人也另写了信给他,是以她对上谢濂心里直打鼓。
“宋夫人是我师母,不必担心。”谢濂好像猜到她疑问,又说道:“不会有除我以外的知道张榛已经死了。”
她朦胧猜到自己是卷在某件错综复杂的案子里面去了,不止让她张家从一个富甲一方的石料商一变得举家获罪,也导致谢濂从清流翰林变成了不入流的驿丞。然而她最怕麻烦只想好好活着,她脑子乱糟糟面无表情的问谢濂:“先生想我怎么做?”
谢濂眨眨眼,张榛疑惑的看着他。
沉默的有点久,风卷着碎石投到水里漾开粼粼波光,谢濂转转脑袋,不大确定的问她,“你问我?”
她颇觉无力,又问道:“那孙廷壬……”刚到手的工作他还舍不得推,“我还要去王家做西席吗?”
谢濂掐着指头想了想,张榛盯着他看了会,虽然不懂但也觉得他掐手指的样子很像专业神棍,虽然用这种方式决定她的工作问题有点儿戏但她好像也没别的选择,谢濂掐了一会抬头看了张榛,慢悠悠伸出两根指头搭在一起。
“先生的意思是……”她面色凝重,难道是有危险不建议她去?
“一年十两,可以去。”谢濂见她面色不佳以为她不懂行情便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嘛,要是在浙江啊南直隶啊还能十五两,比北直隶可好多了。况且你就是个童生……”张榛眨眨眼挑起一边眉毛,谢濂恍然道:“哦你都不算童生,不过你也读了几年书,教个蒙学也够用。”
张榛不死心:“我不用做别的?”
谢濂一愕:“教书还需要做什么?”张榛疑心病不浅直愣愣盯着他看,谢濂毫不在意仍旧望着水面发呆,等了好大一会天色也渐渐暗了溪口水急湍湍而过,张榛昏昏欲睡猛地听到身边传来砰的一声响。
“总算出来了。”
她微微抬头睡眼惺忪看着谢濂揪着袍角站起身来,拧了一把水抻了抻袍子,又去解开栓马绳便要上马。
张榛托着下巴,对着谢濂背影问道:“我大哥是不是死了?”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