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说得出这样一句。

斯内普立即转过头，去取木匣中的论文。阿西娅心里想着，或许有一点点的情感在里面吧，不然他为何转头转得如此匆忙，好像在躲避我的泪眼一样。

她安静地注视着他，他认真地翻阅她的论文。直到眼泪风干在了脸上，他才回过头，漆黑的眸子压迫性地看着阿西娅说：“你能想出这种干扰咒语施展的方法，很有可行性。但是，如果不是亲自施展过这个恶咒的话，你不可能对原理如此清楚。”

她抹抹嘴唇，那里已经没有泪水了。她笑着，干脆地答道：“是的，我亲自施展过这个恶咒。不过这种级别的恶咒还不到刑事责任的地步，是吧，教授？”

她说话的时候，双眼盯着他的黑眸一动不动，还含着由内而外的笑，活脱脱一个春心萌动的大姑娘。尽管这里有十几个一二年级的小学生，有几个已经“慕于”斯内普教授的威名，明里暗里地围观起来，她还是毫不掩饰。

“是米勒娃去霍格莫德村了，让我留下来看着你。她对你还真够重视。”斯内普解释起来，眼神也赶紧收起来了，“正好我看到你交的是黑魔法防御术的论文……”

“我知道了。”阿西娅抢了话，她往壁炉边走了半步，以强迫斯内普把视线落在她身上，“我坚持申请提前结束自习。”

斯内普摇摇头，用低沉的声音说：“米勒娃不允许，我不好打破她的规矩。”说着，虽然不见斯内普手中的魔杖挥动，小木匣上的红灯倒是再次亮起来。

阿西娅本来是微笑，这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欢快地说：“如果我被拒绝之后第二次申请离开，就会被麦格教授带到她的办公室去‘休息’。您要是不好打破麦格教授的规矩，就让我去您办公室坐坐吧。”

阿西娅在大礼堂和斯内普说了这么半天的话，那些一二年级的学生早就三两围起来议论纷纷了。简直是见鬼，这位格兰芬多的学姐究竟是有什么依仗，竟然能和这位煞星“亲切友好”地交流？议论着，这些小巫师突然大惊失色地看向分数器，却更加惊讶地发现，格兰芬多的红宝石一颗都没有少。

这样的交流，阿西娅也是从前不敢想的。或许，自己莽撞的“表白”，触动了这个男人最柔软的部分吧，那个属于小西弗的部分，而不是斯内普教授的黑色外皮。是的，《哈利波特》是一个讲述“爱”的故事，“爱”，乃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原理。如果早早叫她知道了，便不会抱怨自己没有金手指什么的。因为，她本来是带着最强的力量来到这里的啊。

斯内普，竟然真的带着阿西娅来到了地下室。其实，双方都能想到“省的其他学生围观”这样的理由的，但阿西娅情愿不这么想，而是用一些粉红色的泡泡去解释这个行为。

又是，地下室。曾经的魔药教授办公室，如今是黑魔法防御教授办公室。陈设并没有什么变化，大小的瓶瓶罐罐依旧在灯光下发出莹莹的绿光，不过阿西娅已经能认出其中浸泡着的标本来自什么生物的哪个部位了。

她大大方方地拉过椅子坐下，大大方方地笑，她终于敢于去主导和他的对话。她说：“教授，你不要在课堂上故意不理我啊，我可是喜欢你的。”

斯内普也在办公桌后那个属于自己的阴影中坐下，遁入黑暗似乎让他自如了一些。他的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讥讽：“墨菲小姐在说话的时候认真思考过了吗？不，墨菲小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阿西娅干脆把椅子拉得离斯内普的办公桌更近了，用手拖着脑袋说：“我很知道自己有多认真。”她又笑笑，继续说：“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幽暗的地下室，环抱扭曲的生物标本，多少霍格沃茨学生的梦魇之地，阿西娅真的在讲故事。

“让我讲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女孩拼尽全力却无法撼动命运丝毫。”她面色严肃地继续说，“但首先要讲另一个故事，关于一位黑袍教授迷倒了万千少女。”她突然不正经地笑起来，“巧的是，这两个故事的主角都在这里了。”

斯内普万年冰冻的脸上竟然出现了裂痕，毕竟纵观七年的故事，从来没有人用“迷倒万千少女”什么的来形容他的。

阿西娅还在讲：“然后啊，上天眷顾其中的一个少女，让她成为了第一个故事的主角，让她坐在自己深爱的，想要拯救的人面前，她却不争气。整整六年了，一个个重要的节点，她只是让一切离那个悲伤的结局越来越近。她有时候想，一定是我付出的还不够多吧，别人的故事里，不都是用什么生不如死的代价来拯救爱人的吗？凭什么我不能啊？凭什么我找不到这样的方法。是不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是不是我还爱得不够，是不是我以为自己付出了很多，其实还有保留，其实，我还能付出更多。”

她说着，用一根手指卷着头发，揪下了一根：“我还没试过去面对伏地魔，我还没试过去成为食死徒，我还没试过什么黑暗而又危险的契约。我能做到的，我可以付出灵魂啦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愿意，一切。”

她突然探出身子，握住了斯内普放在桌子上的手。那是一只宽阔的，冰冷的手。阿西娅轻轻哈一口气在上面，用自己的两只小手去暖他：

“所以，你知道了吗？这里，有人，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