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诸有术法,他化作农夫行走于山野之中,他看着女孩纯粹干净的笑容。
她的笑容,没有杂念,干净到就像是山间鸟雀,林中的槐杨。
夫渚活了百年千年,却从未见过干净至此的人类。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他坐在巨大的槐扬树上,不远处,是少女背着背包笑嘻嘻地在土路上奔跑。
女孩像是不知道悲伤,她一直在笑,或者说,她永远把美好留给别人。
女孩喜欢坐到槐扬树下画画,画不存在的父母,画鸟雀,画山和云。
女孩还喜欢把一切悲伤的事情,不可能的期望,都说给槐扬树听。
日而久之,夫渚知道这个女孩叫做苏小茜,她11岁了,没有父母,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爷爷。
她善待任何生命,哪怕是一只蚂蚁,一只老鼠。
槐杨花开,古树遮阴。
簇拥成团的白色花束,如同孩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清香弥漫,风一般飘散至各个角落。
树下,女孩画了一张全家福,中间的女孩旁边写着苏小茜,爸爸和妈妈笑盈盈地握着苏小茜的手。
画完后,苏小茜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眨眨眼看着古槐:
“等以后,我能在天上见到爸爸妈妈吗?”
稚嫩的声音传入槐树上的夫诸,他启唇:
“会的,再过几天,就是洪水……”
温润好听的声音如同水过凉玉。
只是,女孩听不到,她甚至看不到,自己头顶的树枝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年。
一片天空,两个世界,女孩看不见夫诸,夫诸也不可能出现在女孩的面前。
后天,山花烂漫,山间小溪潺潺而下,女孩手里握着野花,身上穿着碎花裙子。
花香沾衣,蝴蝶纷飞。
夫渚远远地看着山涧旁的女孩,好似她不是生活在当下的人类,而是千年前懂得敬畏自然的古人。
心中复杂的情绪交织成网,贪念欲望和满天浓烟消失殆尽。
干净,纯粹,善良。
千年的转变,妖物不敢显现在人类面前。
但这一次,夫诸行过周遭草木,毫不顾及地奔向山涧旁的少女。
就像是挣破隔阂,冲破界限,他挣扎着,却又毫不犹豫,从草丛之中往外奔跑而去。
他最终还是以一只四角白鹿的模样,出现在女孩面前。
平静的对视,没有言语,没有惧怕和贪婪。
四角白鹿与女孩对视。
单纯干净,没有任何欲念。
后来,夫渚常会出现在女孩面前,女孩还会拿家里的食物给夫诸。
夫诸本是神物,他不食五谷,但因为女孩的笑容,他还是勉强咽下了。
但夫诸象征洪水,他的到来早已经是上天注定,不可逆转。
时间车轮一般碾压着地面而去,“咯吱咯吱”的声音过后,是不可避免的因果和结局。
后来几日,天气转阴,而天道洪水也逐渐有了前兆。
一日后,黑云压城,鸟雀低飞。
“呜呜”呼啸的风,卷起了路边的杂草和细沙,风和风里的沙子砸向塑料棚,发出“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
山间的夫渚扫了一眼云端腾飞的巨龙,眸子里感情复杂。
一切都在如期进行着,却唯独少了当初的平静和淡漠。
他站在高山之上,同往常一般,默默注视着洪水的到来和吞噬:
不消片刻,瓢泼大雨倾盆而至,淅淅沥沥的雨将草木打湿下垂,湖水溅起数不清的水泡,空气里都是泥土和草木被打湿的气息。
寒冷,焦躁。
人们将吱喳作响的窗户静静关住,但屋外的声音依旧清晰异常。
雨很大,积水极快,山间的小溪开始暴涨,而后怪物一般,席卷着沙石和草木奔腾而下!
四面八方的山洪汇聚在一起,经过几乎一天的沉淀,发疯一般冲向山底。
而与此同时,河水暴涨,泥沙被翻腾的水浪卷起,原本澄澈的河水顿时混浊不堪。
翻滚咆哮的河水,此时如同一只贪婪的大嘴,咬碎堤坝和石桥……
镇上的广播来来回回播放着注意山洪,却是电路毁坏,广播戛然而止。
而正因如此,镇上所有的电路尽数毁坏,临近日暮,所有人慌乱地从家中往外跑。
不管屋外大雨磅礴,逃命的人使足了力气往高处跑。
密密麻麻的人群朝山顶涌去,此刻自以为傲的人类,在自然面前,终究像极了蝼蚁。
哭喊声不绝于耳,原本平静祥和的青山镇,却人间炼狱般不忍直视。
张大嫂拉着孩子的手拼了命地往山上跑,但跑至一半的时候,却猛然发现原本被自己一直抓着的孩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