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饭毕,熙和园的萱草台照例是备了戏等着的,太夫人等就由儿媳妇们服侍着望萱草台去听戏。
因为上次孟老夫人寿宴,点了天香班的戏众人都说好,今日熙和园里宴客,柯氏就也请了他们过来献艺。
待众人在戏台前坐好,天香班的班主就恭敬的送了戏单子过来请太夫人点戏。
班主已然过了知天命之年,样子清瘦,穿着石青色绣松树的直缀,不像个行走江湖的卖艺之人,倒像是落魄的老年文士。
太夫人把戏单子让给孟老夫人她们,就温声和他说话:“听说《庆双麈》这出戏是你写的?这故事编的却好,我年纪大了,就相信这善恶到头终有报。”
“你们班里那个青衣唱的也好,曲中情致,全在他举手投足之间了。今日也让他好好唱,我已准备好了赏赐了。”
那班主也并不如何谄媚,只低头笑道:“老夫人家是积善人家,素来怜贫惜弱,将来纵有些微不顺,也会如这戏文中的薛湘灵一般得遇贵人,逢凶化吉的。”
“我们天香班受邀为老夫人唱戏,御霜自当竭尽全力,不敢借此邀功。”
王太夫人就笑道:“孔班主,这一个月班子里可忙吧?三月春宴,我们是轮流流水一般的花钱,你们天香班倒是盆满钵满的。”
“初十是我们家办春宴,我让家下人二月末就拿了国公爷的帖子去请,却居然回说初十日并不出来唱的,可真是好大的架子。”
“三月既忙,可千万要保重身子,让那青衣别着了凉倒了嗓子才是。”
说话还是这样的刻薄。
不过是戏班子罢了,也值得这样在人家的好日子时拿出来说。
前生沛柔和这位老夫人接触不多,也不知道她今日究竟是有了缘故才气不顺,还是平素就这样。
班主仍然不亢不卑:“天香班每个月的初十向来都是休息的,太夫人稍一打听就知道了,倒并不是我们躲懒怠慢。”
“只因我当初请了御霜来班里唱戏,答应了他除了没有邀约不必登台的时候,每月十日也是固定了让他休息的。”
“江湖人最讲信用,自然不能随意更改定下的规矩,还请太夫人见谅。”
这个天香班还真有些意思,一个不畏惧勋贵,一个不贪慕钱财,好像就只是醉心于戏曲似的。
既然是在定国公府,太夫人自然要帮着打圆场:“天香班不来,不是还有庆音班么?你还怕没人赚你的银子不成?”
“那庆音班也是顶顶好的了,我就最爱听他们家那个刀马旦荀稚卿唱的《佘塘关》,字正腔圆,情随音出,颇为动人。”
王太夫人也就不再说什么。那班主收了戏单,自去后台准备不提。
戏才刚开场,太夫人就打发沛柔她们自去玩,“年纪小受不住吵,听戏文也听不明白在唱什么,还不如进园子里赏赏花,钓钓鱼,或是放放风筝也可。”
许多小姐就纷纷笑着站起来告辞,先时润柔还不走,要留下来服侍太夫人们喝茶。
太夫人便笑道:“你还是招呼你姐姐妹妹们去,我们这里自然有你母亲伯母们照顾的。”
润柔就笑着应了是,也不再坚持,带着不想留在萱草台听戏的小姐们出了这边院子的门。
海柔要去放风筝,蒲家的小姐们和崔家的小姐都跟着她去满庭芳附近玩,常蕊君自然也陪着她去,有常蕊君在,润柔也可以放心。
熙和园里春日繁华最盛处还是西北角润柔住的秾芳阁和旁边的翠萼楼一带,润柔就带了想去赏花的段家小姐、刘家小姐、夏家小姐和何晴霜往秾芳阁去。
沛柔和瑜娘去静湖边湖光水色廊喂鱼垂钓,也有几位小姐跟了她们去,其中就有柯明碧。
毕竟是自家姻亲,和何家姐妹不同,又有这么多人在,沛柔也不好再对她太过冷淡,就一同在长廊上坐下来。
早有在这边服侍的婆子们取了钓具和鱼食过来,沛柔不想拿着鱼竿,就只取了些鱼食,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水里扔。
湖光水色廊是建于静湖北岸的一座水边长廊,两边都有美人靠,可在廊中观鱼垂钓。
长廊西侧上书“湖光”二字,东侧则是“水色”的牌匾,也是前朝留下来的古物了。
沛柔和瑜娘、柯明碧在湖光这一端坐下观鱼,周家的小姐则在水色那一边垂钓。
今日的天气很好,水面上波光粼粼,天气也和暖,她不由得有些犯了春困,就没了谈性。
瑜娘和柯明碧也并不熟悉,只是在来时互叙了出身,一时场面就有些冷。
在湖边垂钓的周家小姐们却说的很是热闹,瑜娘就站起来,嗔了沛柔一句,“说是要钓鱼,也只是在这边躲清闲。我却不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