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突然涌上的困意还是这人的语气太过坚定,夏忧坐在原地,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一下子归于平静。
她看着林幽的眼睛,虽然看不清,但她没由的选择相信他。
夜深了,一切都归于寂静。
第二日,想了一个晚上后,夏忧决定和白泉流一起去瑶仙宗。
忘忧是百般不舍,以后都没人替她看着酒馆了,也没人替她酿酒了。
夏忧笑着扑进忘忧怀里,说,“你这是把我当免费长工啊,我还没和你算工钱呢!”
白泉流在一边兴奋的想立马就出发,眼角眉梢都是真心实意的笑意,薛听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也没人太过关注。
第二日天气晴朗,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带上白怨书一起。但白怨书只是摆摆手,又拿上他那个有些旧了的医药箱,和他人一样,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
笑得很温和,说,“虽然我的医术精湛,但锦书的眼疾除了幽冥蛊,我是真的找不到可以救治的办法了。”
这话说得有些令人失望,谁都知道,天下六分门派,除了不问世事的文书阁,就只有医修的瑶仙宗可能有一丝希望了。
而幽冥蛊,是万鬼宗幽冥殿下独有的一种可医白骨的蛊。自从万鬼宗大清洗,夏锦书“身死”之后,幽冥蛊就已经彻底在这个世间消失了。
此去瑶仙宗,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
白泉流先于她们一步离开,临走之前又给夏忧做最后一次针灸。
金针银针错杂的扎在穴位上,屋里没人说话,安静的落针可闻。一晚上没睡好的夏忧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给自己盖了下被子,还在自己耳边说了几句话。
“锦书……再见。”
夏忧半睁着眼,恍神之间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破碎的画面。
阴暗的屋子里,有人在争执什么,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扭过头的时候,眼睛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人附在自己耳边,说,纵使悲凉也是情。
说,锦书,再见。
……
祁城的天总是雾蒙蒙的,像是随时会来一场说下就下的绵长细雨。
林幽刚踏入山庄,迎面就有人晃晃悠悠的撞过来,穿着一身花孔雀般的衣裳,脚步虚浮。走近了,就闻见一股熏人的酒气,喝得眼睛都找不着北了。
林幽侧身躲开就想继续往里走,这些年来他很少会回这个地方,除了挂丧和什么非他不可的重大事件会来这里待会儿,其他时候他都是住外面。
许久不见,他这个二哥过得越发“滋润”了,这肥脸红的,像抹了胭脂。
林幽恶心这里的所有人,多看一眼都不行,谁知林璟一把拉住他。大着舌头,一脸嘚瑟嚣张,“哟,这不是林小吗?怎么有空回这儿来了。”
林小,是林幽小时候还在这里住的时候他的兄长们给他起的小名。他厌恶和这里有关联的一切,包括这个名字。
林幽脸上挂着冷漠的嘲讽,“喝多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闭上你的嘴。”
林璟一听这话,又扯了把林幽的衣袖,被林幽嫌弃的直接一剑划开衣裳,林璟手里那截就是洗干净了他也不要。
手里还握着布料一角的林璟呆在原地,借着酒劲儿上头,指着林幽就骂骂咧咧,“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娘就是个婊子,婊子生的儿子也配进凝月山庄?”
林幽的生母在进凝月山庄之前一直在青楼,就是因为这个身份,林幽从小就被所有人看不起,是个人就能对着他大骂,也没人管他的死活。
这是他的底线之一,林璟喝多了,触碰了底线。随行的染柒当即就要拔剑一剑了结了这个家伙,却被林幽拦下了。
他比林璟高了近一个头,靠近林璟的时候,林璟需要仰着头才能和林幽对视。这种抬头的仰望,气势上就比林幽弱了一大截,林幽俯视着这张纵欲过度的脸,脸上的不屑就没隐藏过。
他说,“你现在最好从我眼睛跟前消失,好好想想,陈姨娘是怎么被‘请出府’的。姓林的那个老东西没多长时间可以挥霍了。”
提到被‘请’出府的陈姨娘,林璟一下子就泄气儿了,再想到病入膏肓的父亲,林璟就更不敢惹林幽了。
今天也是在大夫人那儿受了气,出去和一群狐朋狗友喝花酒喝多了没地儿撒气,见着林幽回来了就酒壮人胆的上来骂了。
也没想过后果,但林幽这几句话犹如当头给他泼了盆凉水,还是十二月带着冰渣的水,当即酒醒了彻底。脸上惨白一片,大气不敢喘,连走路都不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