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直起身，深呼吸了一次，额头上未曾见汗。

转过头，看过依旧在熟睡的林允儿一眼后，他的目光接着掠过她，到窗外的一片漆黑之中。

在镜面的黑色天空中，仿佛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从有了能力到现在，李阵郁不是没有见过要救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他也不是不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悲哀无助的人太多了，连佛都做不到普度众生。

那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可是，道理大家都懂，就是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放过自己。

从尹恩静，再到那个小女孩。

以前他太弱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现在他太强大了，却依旧只能看着她离开。

这种感觉，比每日每夜，饮一杯劣酒，还要难受。

从飞机的舷窗那里收回目光，视线向下垂过一次的李阵郁揉了揉眉骨，随即拿出了手机。

对于那件事情的调查，还在继续，最近几天所有的空闲时间，他跟七号都在复盘那天所有的线索，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关于复盘回忆，李阵郁的人格分裂症状由此看来，好像愈来愈严重，他一边不断的去忍受着深挚的苦痛，一边面色不改的要找出那个变数。

或者说，一个前所未有的对手。

被正面击败的七号，更能体会到形势的严峻。

那天终究没能救回小女孩的李阵郁，在死亡向自己临近的刹那里，连接了另一个方向的越空通道。他带着染上了火星的睡衣，直接出现在了釜山分部的地下七层。

那时候他一把按熄了肩膀上的升腾的焰，视皮肤的灼伤于无物，眉目紧然的站在七号的身侧。

不可遏止的气息渗在只有机器的冰冷房间里，七号尽管知道李阵郁绝不会就此迁怒与他，却也因为本没有目的的气息，感觉到被压迫的喘不过气。

他在自己的电脑分屏上，来回扫去，额头上的汗不知道是第几回冒出。

随后，李阵郁便听到他讲起关于自己被击败的始末。

那无疑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角色，打破了七号自己的所有认知。

自第一枚导弹发射的前十秒，七号便发现自己布置在全球范围内的近十万个肉鸡跳板正在快速崩溃，甚至一度逼近到了他的堡垒主机。这不单代表着有人禁止了他的一切访问，还代表着对方试图挖出他在网路上所有的连线。

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无人机的控制，甚至连北美防空指挥中心，本应该是最高的权限也被封禁了。等到七号稳住阵脚，准备展开反入侵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完全销声匿迹。

所有Sniffer全部失效，查询流量异常的嗅探器也没有找出半点端倪。就好像对方，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李阵郁对骇客的手段了解虽比七号差了很多，但也能够从他的话里明白他的意思。

那就是，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在网路上出现过的对手。跟已知的任何一个骇客，跟已知的任何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入侵事件，都绝不会有任何关联。

他只出手了这一次，好像就是冲着他而来。

在这一点上，李阵郁漠然了良久。

他开始渐渐地察觉到了，死亡的幕布背后，开始有别的东西浮现出来。

弧线飞行的轨迹，很快绕开了雷暴区。因为路径的变化，约定好的日出大概要迟上那么一两分钟。但这无关大碍，看了看时间的李阵郁，伸手过去轻轻地拍了拍林允儿的肩膀，将她叫醒。

除开日出以外，他记得从活动开始到现在的七八个小时里，林允儿并没有吃过什么东西。JK航空的航空餐口碑一直不错，且并不仅限于头等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