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端坐在正殿软榻上,没有想到有一天头顶的凤冠竟然也会压得自己脖颈生疼。皇帝北殷衷前来“探病”的一车客套话渐渐在她耳朵里被消音。忽忆起自己十四岁第一次随父亲刘宗出游湖洲,头上戴着一顶金丝镂空蝶绕花冠,当时只觉新鲜漂亮,根本不会在乎花冠的重量能不能承受的起。一晃五十年,梦里却常常都是逃亡时素不髻发的落魄样子。
北殷昭将死之时,诸皇子便都守着争相比哭,只有留王北殷早被姚伯阳围困在不归山。
姚伯阳接到圣祖帝命令,留王北殷早若带兵回京则可立刻正法,务须再请示下。姚伯阳与北殷早激战三天,血洗不归山,最终以北殷早被抓而结束。而圣祖帝在接到北殷早带兵回京的消息后,一口气没咽下去张着嘴瞪着眼便死了。
姚伯阳并没有处死北殷早,并不是因为圣祖帝驾崩,他对于处死北殷早有犹豫,而是新帝悬而未定,刘燕成为关键,魏成姚伯阳跟随的太子北殷昭需要有与刘燕谈判的砝码。可这仅仅是李冕策动下一场上位,北殷昭不齿父亲用武力得到天下,一头撞死在圣祖帝灵前,只剩这些满心拥护他的人哭的肝肠寸断。
门外秋红突然慌慌张张进来,看了眼左右内侍示意全部退出,刘燕的思绪被打断。
“怎么了?”
“余家村,”秋红看着刘燕发怔的神情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余家村被血祭军,杀光了。”
刘燕只觉浑身一软,脑子发昏,一下子倒在榻上。秋红赶紧端来一碗茶水送到刘燕唇边,刘燕勉强张嘴,却一口也喝不下,复又坐起:“怎么回事?谁告诉你的?”
秋红自然知道刘燕不是不信她,而是不敢相信余家村被屠村的事实。秋红转身出门将等在门外的李白凤和李巡叫了进来。
刘燕等不及李巡行礼,扑下身来一把抓住李巡的手,泪眼婆娑望着李巡,李巡跪地“启禀太后”已经开口,看着眼前的老人却还是大不敬的喊了声“皇奶奶”。
刘燕瞬间明白这是真的,李巡上一次叫自己奶奶时,还是小时候跟北殷云一起在宫里玩耍的时候。
刘燕挺身站起,背过身去,冷静下来:“为什么?”
“是为了追郡主。”
“郡主?”刘燕有些听不懂了:“哪个郡主?”
“云儿郡主。”
刘燕转身一屁股坐在榻上,一时悲喜交加,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北殷云?”
“是,是云儿郡主,她没有死,我确定一定是她。”
“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还在七星观。”
“在七星观好,那你为什么不带她回来?”刘燕问完自觉失言:“她不会回来的,她恨我,她现在怎么样了?个子有多高?脸还是圆圆的吗?”
李巡看了眼秋红,急忙答话:“她什么都好,还跟小时候一样好看,是个大姑娘了。”
刘燕低头眼泪线一般掉下,忽而自己又一笑:“该受苦了吧,外面哪里有家里好,谁能知冷知热疼惜她。曲萧也知道吧,她是故意的吧,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她怎么会心疼,她怕是拿着云儿当对付我的工具了,让我这些年都不得好过。”
“怎么会?王妃不会这么做的。”秋红在一旁安慰刘燕:“余家村的事怎么办?”
“交给太极殿吧。”刘燕朝李白凤摆了摆手:“你们先去吧,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此时的北殷游已经被巡城卫捉拿关进天牢,因为血祭军人数众多,所以就地看押,全部囚禁在血祭营中。
太极殿上,一时纷争又起。
北殷衷的屁股好像生了刺,坐在龙椅上不断移来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