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太后笑容的敛起,大殿中变得落针可闻。
吴嬷嬷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在心头替这周四姑娘擦了把冷汗。
这问题问得突然,意思也不明确。
是在追忆往事,问太后当年为何从宗室子中看中了安定侯世子?
还是在议论时政,问陛下年富力强,这最终的嗣子之位为何如此轻易地落在了世子头上?
或是在问,为何挑中了世子成为周家的女婿?
前两个意思,都太过僭越,不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更不是周裴该问的。
周太后也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发问者。
却见少女问完这话,怔愣片刻,再抬眼时,白皙的双颊如同染上了大朵的红霞,如熟透的虾子,很是羞赧的样子。
周太后这才面容稍霁,挥手屏退了左右,打趣着开口:“怎么?我们四姑娘还看不中人家?”
“没有,没有。”少女连忙摇头否认,难得露出了手足无措的一面。
周太后瞧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层。
周裴余光瞄着周太后的神情,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扶着周太后坐回了临窗的大炕上。
方才一时得意忘形,竟将那样的问题直接说出了口。涉及到皇位传承,怎容她一个外戚之女置喙?这话要是让御史听见了,定要参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以维护君臣之礼……
好在她此时年纪尚幼,装出一副少女怀春不谙世事的模样,也能勉强在太后这里过了关。
“长泽生得俊俏,许多见过他一面的小姑娘都跟丢了魂似的。家里宠溺些的,要死要活地闹着要嫁给他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哀家瞧着,你见了这两回,倒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可是他哪里做得不妥,不合你的心意?”
寻常人家提起孩子的婚事,都是想方设法避开了去,可偏偏周太后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光明正大地摆在明面上问周裴,她却是不好装着羞涩避开了。
她只好斟酌着开口:“世子的确丰神俊朗,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家子弟也有不少,四娘未敢以貌取人。再者男女有别,世子统共只见过四娘两面,却殷殷关切似故人归,四娘虽感激,但不知世子秉性,到底不敢逾越。”
此刻的她和赵澍在众人眼里还不熟稔,贸然指出他什么缺点只会让人生疑。她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不动声色地在太后面前给他上眼药。
才见了两次面便对她备献殷勤,不是觊觎她相貌的轻浮,就是对周家卑躬屈膝的谄媚。
“这你可说错了。”周太后笑眯眯听着,待她话音刚落,便出言反驳。
周裴一怔。
“世子可是第三次见你了。”
她心中一跳,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却眨着眼睛笑道:“哦?什么时候的事?我居然不记得。”
“六年前你和你父亲进宫辞别,正好赶上安定侯夫人带着世子进宫给哀家请安,世子远远地瞧过你一眼,对你印象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