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四十出头的样子,但额头却横满了抬头纹,扑通一声跪在陆云二人身前。
他们登时愣住了。
两秒后,黄庭伸出了手:“壮士何须行如此大礼!”
汉子正恸哭呢,一听声音很年轻,抬头一看,也愣住了,一抹眼圈,自己先爬起来了。
“不好意思,跪错了。”
陆云望去,汉子身后三米还站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大概是她的女人,在卖力的敲锣,同样眼眶通红着。
再后方,则是一个木架,上面悬着三幅展开的画。
这时,那汉子又是扑通一声跪在了一个大腹便便、喷着酒气的拎包中年人身前。
“老板,行行好,孩子病重,急等着钱做手术呢,买了我的画吧!”汉子磕头。
他女人则是一边抹泪,一边咬着牙敲锣,眼眶更红了。
“就是这三幅画?”拎包男指着架子道。
“是的,是的,那可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呢!绝对是真迹!”
“能上前看看吗?”拎包男问。
“您请,请。”汉子赶紧爬起来,将他引到木架前。
同时,亦有几位观众靠近了些,然而才看了一眼,扭头就走。
汉子急道:“不是,你们走什么啊,再看看啊!”
然而那几人依旧照走不顾。
“你们别走啊!”汉子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一回首,只有拎包男还站在木架前了,于是赶紧凑了过去侍奉。
“唐伯虎的《美人》、郑板桥的《兰竹》,不错,不错。”拎包男依次看过去,然后目光突地凝滞了,“呃……这是齐白石的……《福娃》?”
汉子便很憨厚地笑。
拎包男挠了挠贫瘠的头皮,打着酒嗝道:“大哥,你这……不行啊!手艺不精呢,我也就忍了,但是你这一番张冠李戴,谁能忍啊?”
汉子急道:“真的,都是真迹啊!绝对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啊!”
“也就我今天谈成了笔大买卖,心情好,不跟你计较。”拎包男拉开小包拉链,从中抽出四五张来,拍到汉子手里,“来,拿着,就当给你的磕……磕头钱了。”
说完,拎包男转身就走了。
很多人也转身离开了。
人潮退去了。
汉子的女人铜锣都快敲炸了,嘴里想喊着什么,然而一开口却是“啊巴啊巴”的声音。
原来是个哑巴。
汉子跌坐在尘土里,但还是对着那拎包男离去的方向磕了个头。
之后,就那样跪着,也没起身。
先前所有的灵动与装出的憨厚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像是成了一个老了的丝瓜,半黑半黄,挂在树枝头上,尽管有时会被风撩拨的晃动一两下,但已然毫无生气。
铜锣吧嗒掉了,溅起几片尘土。
哑巴女扑过来,拽着汉子的胳膊,想将他从颓丧里拔出来。
这时候,他们的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这画怎么卖?”
汉子一听,不敢置信一般愣了一下,随后赶紧爬起来,就见他身后的木架旁站着两个年轻人。
——是最开始跪错的那两个!
“这画怎么卖?”陆云又问了一遍。
汉子赶紧从脸上扯出个笑容来,但是却很难看。
“三幅画五……不,三万。”汉子很快将伸出的一个巴掌又缩进去两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