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曦既驾,赤乌移转,白玉扶栏笼于明亮的金光之下,吉祥缸肃立影角,丹陛石上团龙戏珠,飞鸟腾云。
晴空一碧,天边乾霄倾临,直架高阶的京朝殿无声焕发着吞云之势。
早朝完毕,众官离宫,只有代相没有走,因为圣上把他带去了青霖殿。
“你对文太尉在朝堂上说的话作何感想?”
两个宫女站在伍虞跟前,一人为他细致地束盘着朱色裹边的素纹大带,一人负责垂束琼琚,常伴圣驾的宫仆总是一副心无旁骛的神态,林深则端正上身坐在玉几旁吃着一颗李子。
“他说的在理。”含混地回了伍虞一句,林深又吃进一口紫红色的酸甜。
整装完毕,宫人退下。墨紫色锦袍加身的伍虞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面对林深。
他薄唇微扬:“在理?”
林深试探性地抬头,看了神色怪异的伍虞一眼后又悄悄转移了视线:“也不甚在理。”
“嗬——”伍虞忽地被气笑了,他几步走到玉几前,拿起翡盘里的李子在林深的头上扬空做了一记虚砸的动作。
“代相的本职就是辅政,你对朝堂之事如此不敏,日后我还怎么指望你帮我匡正天下?”
林深讪讪地将吃干净的李子核放进手旁的空皿里,骨节分明的手极自然地伸到翡盘里又拿了一颗李子。
这时,常德迈着碎步端着一盘冒着冷汽的桃子进到了殿中来。
“尝尝这个?”
常德终于走到了二人跟前,他还未把玉盘放稳,伍虞便抓起一个硕大的桃子放到了林深眼前。林深毫不迟疑地伸过手,刚一碰到那个让人垂涎欲滴的桃子,他就连连大呼好冷。
伍虞见状,一时乐坏了。他眉飞色舞地道:“废话,亏得贮藏了一些果子在冰室,你现在才有的吃,不然都这个时节了,哪里还有可口的蔬果?”
伍虞笑得大为失态,常德若无其事地别过脸,笑眯眯地对林深补充解释道:“是啊,冰政处的人在夏末就贮好了五果,宫中有三口冰井,城北还有几处冰窖,贮藏再多吃食都不成问题。”
林深缓缓点着头,伍虞的脸色却渐渐变了,他的眼神闪烁了一瞬,而后茫然地问常德:“是否已到露月?”
“回皇上,再有四日便到露月了。”
“四日……”
这么说,再有十几日便到了先皇诏令他成婚的日子。
“林深,你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来。”
“是。”
“你不必跟来。”伍虞摆手示意常德。
父皇遗诏之事,他只告诉了他的祖母,那个宫女已从苍宇山奔逃,京中再无其他人知晓。
先皇的遗诏当然不得轻视,可国丧将满,新帝登基大典也临近了,伍虞须得与他祖母好生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林深才等到伍虞回来。
伍虞健步如飞地进殿,神情十分愉悦,他的双眉活泼生趣,瞳仁明亮,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望向人的眼神透着难以言喻的暗喜。
林深顿觉惊讶,来京之后,再没见他有过这副神情。
“走。”
“去哪里?”林深站起身。
“出宫去,朕有好久没见京城木工铺的陈匠师了。”
“皇上……”常德欲言又止。
“你不必跟着。”伍虞干脆地拦挡了常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