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一进枫华宫,就发现院内静得出奇,枫树下擦檀榻的人,院角摆置木桌的人,都在极安静地动作着。
偏殿旁有一老妪出了殿门,见林深步调的方向是枫华宫最大的内殿,忙上前去拦住了对她来说还算陌生的人。
“请留步,这里面有陛下特谕要好生款待的两位贵客正在休憩,闲人不可擅闯。”
因为不知面前人的来历,那精聪的老妪说话还是留了分寸的,既没有太拂了别人的面子,也有力地说明了不可擅闯的缘由。
“他们……还没起?”林深有些不可置信。
那老妪沉默着,她转了转眼珠,微作挡势的身子并没有移开。
“那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好生伺候着吧。”
见林深走出了枫华宫门,那老妪才松了一口气,压着声音去训遣在殿门旁走动的宫女。
林深静静地走着,脚下是青石地,头顶是刺目的烈阳,耳边有风,眼里有愁。
他再也回不去南城了,再与千曲相见,应该就是在这深宫里了。
往昔成了往昔时,只能无限惜忆……
南城,城门开开闭闭有些频繁,沁人心脾的桂香还像以前那样十里远播,但前街衣铺的外城来客少了,经常跑出本城去京城百羽阁的常客们也渐渐消停了。
远近闻名的南山书院里,千玄眉头紧锁不发一言,千曲靠着她的娘亲低声抽泣着。
这是千曲第一次对她的父亲诉说不满,她知道自己这样是大逆不道,可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再憋忍着内心的郁愤与冲动,因为她敬爱的父亲,已经有近一个月不同她说话了。
千玄的夫人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爱女的背,生怕她哭得背过气去。
“你别怪她了,事已至此,再互相怄气又有什么用呢?”夫人不忍女儿难过,便朝千玄说了几句。
半晌后,一直坐着不动的千玄低头哀叹了一声,然后从木椅上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出去了。
千曲哭得更凶了,一直耳畔有声的千玄心里愈加烦闷。
他的女儿,他用心教导的女儿,逼他成了一个有违师则,倚老卖老,恃尊压人的人。
当初听闻自家女儿有不矜的妄意时,他一口拒绝,没想到千曲竟拿来她母亲做针线用的铁锥指着自己脖子,威胁她父亲说如若不帮她就自尽。
千玄是何等慧身贤骨的圣人,他起初丝毫不动容,不是他冷血,其实他是不敢相信,他不信他的女儿能蛮扈无理到这地步。
结果,千曲真的将自己脖子刺了个窟窿,一出现破口,就有暗红的血流了出来,没有一下就刺到紧要处,她的手还在慢慢加重力道……
最终,千玄妥协了。
那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自戕而死。
所以,他便依了千曲,用一封信圈住了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