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屠家请来的这位长须道士很有些本事,每次做完法事,都能让屠家保持一个月以上的安宁,是以往请来的道士里最厉害的一个。
由于名字与“鲶鱼”同音,他从来不让人称呼自己全名,但介绍名字的时候总是难免尴尬。
不过后来他名气越来越大,就再也没人敢这么直接地表现出来,没成想今天却让两个小毛孩儿给嘲笑了一通,让他气得够呛。
仗着自己是屠家长辈请来的贵客,长须道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既然已经找了我来作法,现在又找个黄毛小子来,难不成觉得我还比不上一个小娃娃?简直岂有此理!”
屠爸爸闻言忙解释道:“您言重了!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屠爸爸花了大价钱才请他住到家里、定时给自己家作法,但是这人每次要价越来越高,作法的效果却越来越差,最近还总是提一些过分的要求,一直这么下去,再厚的家底也不够。
本来听屠洋再三保证自己请来的大师肯定能解决问题,他们抱着一次解决这件事情、再也不用理会过分要求的想法,才把人请到家里来,也做好了得罪这人的打算。
谁知道儿子带回来的是这么个男孩儿!
年余作法的效果虽然越来越差,却还是比其他人要好一些,眼下儿子带回来的所谓“大师”是没有指望了,可不能再把现在这个给气跑了。
屠妈妈也站起来,附和道:“大师息怒,这位是我们儿子的朋友,童言无忌,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屠洋却是皱眉看了年余一眼,偷偷凑到沈骁耳边,低声问道:“哥,你打得过他吗?”
沈骁:“……”
沈骁哭笑不得,心说这又不是街头小混混打架,谁赢了谁就是这个地盘的老大,但仔细瞧了瞧那鲶鱼道士的面相,还是点头。
屠洋马上挺起腰板,对年余说道:“是不是比你厉害,比一场不就知道了?”
屠爸爸回头,虎着脸瞪了屠洋一眼,“瞎说什么呢?大师怎么能跟……跟你这个朋友比?不要乱说话,惹恼了大师!”
他原本想说沈骁是骗子,但又不忍儿子伤心,只能半路改口。
沈骁知道他们不信任自己,本来算命这事儿就是讲究个缘分,他们不信也没事,他不是非要做这单生意。
但是他跟屠洋不只是简单的客户关系,就算他以后退出娱乐圈,还是要往来的,总不能给朋友的家长留下这种印象。
算命之人窥探天道,本就容易受到天谴,然而这个所谓的大师,眉突眼恶、面广鼻长,个性奸诈六亲不认,也不像是修身养性的人,更别说为了别人的运势损害自身。
而且他下来之后,客厅里那股阴寒之气竟然隐隐有向那边聚拢的趋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一样。
沈骁觉得事有蹊跷,便没拒绝屠洋的提议,仔细看了看屠爸爸和屠妈妈的面相,思忖片刻。
“观二位面相,都是山根高挺、印堂饱满之人,按理说父母都应是高寿。但不知为何,两位的日角、月角分别出现暗斑,我斗胆问一句,先生的父亲和夫人的母亲,最近是否都生了急病?”
屠爸爸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开始,愣了一下,仔细听完后大惊失色,“这也能看得出来?”
不仅是妻子的母亲,他自己的父亲上个月也突发中风,现在还在床上疗养,走路都不利索,跟沈骁说的完全一样。
沈骁对屠爸爸说道:“月角代表母亲,你月角暗斑明显,应是母亲去世多年。你出生时本有一个同胞兄弟,但因为难产,他死于胎中,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十六岁,你学业失利,曾拜过一个奸恶之人为师,几乎与亲人断绝缘分,逃出来后遇到贵人,下海经商,从此飞黄腾达。”
屠爸爸已经听得懵了。
他有个双胞胎兄弟的事情还是听长姊提起过,因为当时医疗环境落后,他母亲难产生下他,就带着另一个兄弟撒手人寰,这事情只有他父亲和当时已经懂事的长姊知道。
十六岁辍学是父亲娶了续弦,继母嫌他读书费钱,硬是劝着父亲让他别读了,出去打工补贴家里才是正事,结果给他找了个人贩子当师父,若不是他机敏脱逃,今天是否还站在这儿都未可知。
也许是上天看他太可怜,逃脱之后,他在路上救了个商人,被收为学徒,一点点从基层做起,后来商人举家迁往国外,他没跟去,自立门户开始经商,这才慢慢好起来。
这些事情到如今都历历在目,想起来还有些心酸,可沈骁是怎么知道的?
屠爸爸还没来得及反应,沈骁又看向屠妈妈,“你家本是富裕之家,但出生后没多久,家道便突然中落,你上边都是兄长,下边还有个幼妹,只有你年岁合适,便只能辍学,负担起家里的琐事,到二十五岁得遇良人,便不曾再受过苦。”
众人去看屠洋母亲的脸色,只见她一脸惊疑,一双不算细腻的手紧紧拉着丈夫的手臂,看那脸色,不用说也知道,沈骁说的全对。
长须道士一时不查,竟然让他自顾自说了这么多,这下他要是不接招,倒好像是怕了沈骁一样。
但让他算他就算,他难道不要面子的?
长须道士抚了抚胡子,不屑道:“这等唬人的手段,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都是小公子告诉你的吧?”
屠家夫妇对视一眼,平静下来,也觉得他说的有理。
毕竟沈骁实在是太年轻了,长得也一点都不像是会算命的人,也就屠洋这个单纯的家伙才会相信他。
自家孩子的性格,他们是最清楚的,一旦信任一个人,家底都往外掏,丝毫没有防备,也就是运气好,从小到大没有吃过太大的亏。
但屠洋是知道沈骁的本事的,看到他们的表情,顿时急了,解释道:“没有!我就告诉沈骁哥姥姥进icu的事情,别的什么都没有说过!”
可他这话一出口,就证明他的确跟沈骁透露过一些事情,至于有没有被套出更多话,就不是在场的人关心的事情了。
屠爸爸屠妈妈心疼了一会儿自家孩子的智商,把他拉到年余跟前,“你们私底下玩闹怎么都行,带到客人面前像什么样子?赶紧跟大师道歉!”
倒是没有跟沈骁提要求,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他们也管不到沈骁的头上。
屠洋却不乐意了。
他告没告诉沈骁这些事情,他自己清楚,沈骁真的是自己算出来的,凭什么要跟这个坏道士道歉?
沈骁看出他对长须道士的不满,猜测这里头还有别的事情,但眼下也不是询问的时候。
他定定看了道士几眼,眉心一蹙,“你曾经结过婚,人中短、下巴尖,妻子应该比你大很多,至少十岁往上。颧骨高耸无肉,是克妻之相,又因你眉毛只有半截,性格冷漠自私,财帛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血气,只怕是生生看她病死,之后拿走了财产。我说的对与不对?”
长须道士脸色一变,他出身大山,能找到人结婚就已经不错,当时找的的确是大自己十几岁的女人。
后来那女人因为多病缠绵病榻,耗光家中积蓄,他一狠心将她独自撇下,自己逃到山中道观学了几年本事才出来,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她病死后自己才离家,并无怀疑。
这事情隐蔽至极,这个小毛孩儿是怎么知道的?
但眼下他当然不能认下这桩事情,当即怒道:“你胡说八道!居然敢空口污蔑,简直不知所谓!”
他这一激动,周身气场涌动,竟然引得屋内阴冷之气愈加厚重,连屋内灯光都冷暗下来,像隔了一层雾似的。
沈骁平常只借看相算命的生意,但早年祖父还在的时候,带他见过几次世面,见状立即知道事情要糟,眼神顿时一凝,把屠洋和屠爸爸等人往自己身后一拉。
屠洋完全没有察觉到环境的变化,茫然道:“哥,怎么了?”
“嘘,别说话。”
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外头时不时的风声和汽车引擎声也不见了,每个人只能听到各自的呼吸,气氛诡异非常。
女人属阴,对这种变化最是敏感,屠妈妈脸色一白,软在屠爸爸怀里,抖着嘴唇说道:“我……我好像听见有个女人在我耳边说话。”
屠爸爸赶紧扶住她,听到这话莫名其妙,“这里除了你,哪里来的女人?”
屠洋也顾不上问了,跑到母亲身边拉住她的手,却被手上的温度惊到了,“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沈骁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眼见客厅里阴气翻滚,眉头紧锁,护着他们三人缓缓后退,厉声问向年余:“你跟这孽障到底是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屋子里忽然响起一道女声,重复道:“什么关系?”
长须道士听见这声音脸色大变,转身就想往楼上跑,但为时已晚,开着暖气的房间里温度骤降,众人耳边竟然有阴风阵阵,还有若有似无的鬼哭声响起。
“啊!”
屠妈妈被这异状吓得惊叫一声,晕了过去,屠爸爸和屠洋赶紧扶住她。
屠爸爸再迟钝也觉察到了这其中的异常,紧紧搂住自己的妻子,朝年余喊道:“大师救命!只要你能救我全家的姓名,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屠洋却依旧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焦急道:“哥?这怎么回事?我妈怎么晕了?”
沈骁没说话,神色紧张地扫视屋内的摆设,试图找出声音源头。
另一头,长须道士丝毫不管屠家人的死活,迈着步子就往上狂奔,跑了几步忽然发觉不对,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跑到了一楼,面前就是做成壁炉形状的供暖器。
此时那缥缈的女声再度响起,却是冲着年余去的:“你要去哪儿?”
年余不由得大惊失色,从脖子上扯下一个小型的桃木剑,举在身前,大喊道:“给我滚回去!还没到你出来的时候!”
在场众人一愣,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久经商场的屠爸爸却立即明白这里头暗含的意思,顿时一惊,心说难道这邪崇竟然跟长须道士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