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我都乖得跟鹌鹑一样，老老实实。

执剑长老起初还挺满意，后来却不知为何又有些不高兴起来，看向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好几次都主动开口挑起话题。可惜他实在不擅长聊天，我又不敢再皮一下，以至于我两的对话总是终止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后来，执剑长老也就渐渐不再主动开口了。

我有时候看着他的背影和僵硬的神情，都以为下一刻他便忍不住要将我遣回天墉城，可最终，他依然默默选择了忍耐，一言不发地就领着我用双脚丈量整个剑冢。

我不知道他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回应。

也或许他什么回应都不想得到，只是和一个拥有着共同记忆的人一同在故地走一走就足够了。哪怕那个人的记忆支零破碎，也都足够了。

怀揣着一种莫名的愧疚和疑惑，我这两天睡的都不太好。

喔，并不是因为和执剑长老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心猿意马，事实上，执剑长老在把他的小木屋让给我之后，直接又从旁边的雪堆下挖出一间被冻得邦邦硬的屋子用来休息。

就连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担心我故地重游有感而发引动阳炎，所以不得不在一旁监督。毕竟，他这两天摆出的架势真的很像能够不眠不休在承天剑台沉迷铸剑啊。

而这两天在执剑长老的陪、伴下，我辟谷的功力与日俱增。没办法，跟一位餐风饮露仙风道骨的地仙形影不离，你叫我一个青春貌美的少女怎么好意思开口要求吃喝拉撒？！

所以，当又结束了一天的奔波，我又累又饿又冷又馋，满心疲倦地瘫倒在床榻上恨不得立刻陷入睡梦，偏偏脑海被这样那样繁复的思绪冲挤，扰得我无法入眠。

在我又一次辗转反侧努力捕捉那一丝睡意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埙乐，平和舒缓偶带铿锵，像一只温暖的手，一下一下地顺着我隐隐发胀的脑袋。

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我揉了揉眼睛，感觉之前挤满脑袋的那些杂七杂八混乱不堪的零碎念头被一点点捋顺，原本兴奋躁动的思维也被安抚下去，困意一点一点攀爬上来，伴着乐声，我慢慢睡去。

………………

“我为求胜，不为求死。”

“如果你有万一，我怎么向师尊交待！”

“如果师兄有万一，师尊亦会难过，芙蕖也会伤心。师兄说过，你我至少活下一人。你走，我留！”

耳边听着两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在争执，我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状况就感觉到了一阵凌厉的杀意直扑面门，浓郁的妖气混着血气，伴随着叮铃桄榔的铁链拖拽声狠狠扑来。

我下意识地抬手招架，却被一个结实的身影撞得向后退了几步。待看清撞在我身上的人是百里大苏之后，我忙伸手扶住他，抬手就是一个归元真诀。

“焚寂……你怎么这个时候？”

百里大苏满脸愕然，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了然地点点头，眼中孤注一掷的决然跟着柔软了几分，神色却越发坚定起来。

他挣开了我的搀扶，握着剑站直了身体，似乎之前挡下的那一击让他受了伤，他伸出左手捂住了心口，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奶了一口以后已经恢复满血状态，便有些疑惑地伸手在胸口啪啪多按了几下。

大约是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状态，百里大苏释然地扯了扯唇角，看向我叹息一般地开口。

“如此……也好。焚寂，这一次，还请助我一臂之力，待我催动煞气，我们并肩而战！”

“别闹，边上呆着去。”

我没好气地把他扒拉到一边，转头看到站在一旁表情微妙、互相搀扶的陵越和风晴雪两人，便又顺手一拉，将百里大苏推到他两一边。

风晴雪和陵越立刻分开来，如同两条藤蔓一样迅速地攀上了百里大苏，把他牢牢锁在原地。

“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是……但是求求你了，一定要阻止苏苏！他要催动煞气与狼妖一战，可是他已经不能再催动煞气了！”

“焚寂……师尊他们都说你是凶剑剑灵，对屠苏师弟有所图谋，但是自我所见，你非但不曾谋害过屠苏师弟，还处处相助与他，我知道、我知道你本性善良。这一次……拜托你了……”

风晴雪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她紧紧抱住百里大苏的胳膊，不让他冲向前。陵越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恳切和期盼，还带着几分我从没有在我那铁血真汉子的大师兄身上见过的柔弱和对自己无能为力的颓然。

我偏头看了一副如临大敌、背水一战模样的百里大苏三人，再看看那只被铁链束缚但妖气浓郁修为颇深的狼妖，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Emmmm……这只狼妖……很强吗？

在琼华故地中，我也断断续续回忆起些许旧事，束缚幻暝洞天、群战梦貘妖族、硬刚九天玄女，曾经的凶剑羲何等风光。这狼妖嘛……恩，比以前煞气爆发的屠苏师弟还要差一点吧。

不过没事，我不嫌弃。

搁昆仑剑冢那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地儿待了几天，天天跟执剑长老朝夕相对，做啥都束手束脚，我都给憋得沦落到做个梦来让自己松快送快了……

哎，我宠我自己，没毛病。

抬手给他们三一个五灵归宗，我看了一眼百里大苏手中的焚寂，犹豫了下，没搭理他，自己催动阳炎凝出羲和冲了上去。

狼妖的反应也很敏捷，巨大的利爪带着厉风左一下右一下地向我招呼来，它的身影一化为二、二化为四，拖拽着的铁链铺开成一片铁网向我兜头罩下。我本想施展燃冰焚炎，在抬手的瞬间又转变了念头，仗着周身翻腾的羲和阳炎硬刚了上去。铁链由黑变红，慢慢融化成铁水滴落，在砸到地面之前又一点一点重新变黑，化为灰烬。

羲和剑身格挡住四只狼妖从不同方向撕来的利爪，顶着他们左右开弓的招呼，我将心神沉下，开始享受起这久违了的激烈战斗——嗯，其实也不算特别激烈，但是狼妖一招一式中带着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实在给这场战斗增加了不少趣味。

就在我趁胜追击的时候，那只狼妖居然向后一退，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人。

狼妖捂着自己的伤口，谨慎地保持着安全距离，愤怒地冲我咆哮。

“同样是妖，你居然为了保护这个人类对本座下如此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