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打开metube的蔡鸿明拿着刚泡好的速溶咖啡往嘴边送,跟着他一口滚烫的咖啡就直接喷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咳、咳咳咳……”
一边咳嗽一边抓过抽纸,蔡鸿明先忙着把手机擦干净了这才去擦自己的嘴。
不能怪他这么脏,居然会把嘴里的东西给喷出来,实在是手机上的画面太过匪夷所思,他光是看上几眼那画面就要尿出来了。
——画面中是陡峭的悬崖,一只戴着粗布手套但手腕纤细的手拿着钢筋。那手的主人把这几乎没被加工过的钢筋当成了登山的设备。她每次都先把一根钢筋插入上方峭壁较为稳固的石缝里,等这根钢筋她确定已经被固定好了,她再将这根钢筋作为支撑点登上另一根已经固定好的钢筋。
换了落脚点之后,方才被当作落脚点的钢筋就被拔出。然后这根刚被拔出的钢筋很快又被插入更上方的石缝中作为新的支撑点,刚才的支撑点则换为落脚点。三根钢筋如此交互循环,画面中没有露脸的metuber就这样一直在往上攀爬。
这要蔡鸿明点开的频道是野外生存专家,粉丝爱称“德爷”、“法爷”、“贝爷”的几位爷,蔡鸿明也不会把这种可怕的登山方式当作一回事。
因为贝爷法爷德爷那都是专业的,是练过的,是身经百战而不倒的,且贝爷法爷德爷身后都有专业的团队,团队中不光有专业的拍摄人员,还有专业的救护人员。
可蔡鸿明打开的是什么?他打开的是手机通知里metube发来的推送消息:您关注的metuber雷霓leoni正在直播中唷~快来看看吧!^o^
一想到这是那个干干瘦瘦头发枯黄的雀斑小姑娘直播的内容,蔡鸿明就快晕过去了。
这哪里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该直播的东西哦!
脚步声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对这个时候的蔡鸿明而言,这声音就跟平地炸雷似的。蔡鸿明一惊,连忙把手机给揣回自己的裤兜里,然后假作无事发生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刚夜跑回来的裴彦:“早啊老裴!你睡得还好不?”
瞧了一眼分明是在跟自己装蒜的蔡鸿明,裴彦没问心虚的蔡鸿明他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蔡鸿明这货从学生时代就没变过,以前被他撞见他偷看嗯嗯啊啊的香.艳小电影时他就是这么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鬼样子。区别只在于蔡鸿明年轻的时候还会脸红一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什么的。现在这货脸皮厚的跟长城似的,被他撞见这货和暧.昧对象聊骚,这货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拿瞎胡说来糊弄他。
裴彦是个能把自己的私生活过成修道院修女生活的男人。这样的对他对谁的私人生活都毫无兴趣,包括蔡鸿明。蔡鸿明有心糊弄他,他就不闻不问地任着他糊弄自己了。
“早?现在可是晚上。”
蔡鸿明一噎,这才想起自己和裴彦现在正在和华国有十二小时时差的米国。
裴彦曾经为一个蓝血品牌做了五年的亚洲区总代言人。如今一个亚洲区的总代言在已经配不上裴彦水涨船高的身份了,所以裴彦本不打算和这个品牌再续约。
然而这个品牌的创意总监不但亲自来华表示裴彦会是她们品牌的下一个全球代言人,还希望裴彦能作为主秀参与品牌的周年大秀。
这次这个蓝血品牌的周年大秀选择了在米国举行,裴彦前天接受完采访就搭上了私人飞机直飞米国。近二十小时的航行旅程之后,裴彦和蔡鸿明以及整个团队落地修整。
今天蔡鸿明还在套间卧房里抱着枕头睡得流口水,裴彦却是醒来后吃了两条蛋白棒,跟着趁夜色降临出去夜跑。现在裴彦都跑回来了蔡鸿明才将将睡醒,可见两人在生活管理方面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
“咳……国内是早上嘛。来点儿什么?”
蔡鸿明狗腿地问着。跑完步身体还热着的时候不能马上洗澡,裴彦先到厨房里除了是为补充水分,也是为了让身体先凉一下。
“什么都行。”
裴彦的话让蔡鸿明撇撇嘴。
裴彦的嘴,骗人的鬼。你要真拿随便什么东西给刚跑完步回来的他喝喝看?保准他比刁钻的私人体型塑造师还要一本正经地告诉你这个多少大卡,那个多少卡路里,他今天要是吃了什么刚才的夜跑就全白跑了……
拧了瓶常温气泡水又切了半个柠檬挤进杯子里,蔡鸿明一套操作熟练得很。这种气泡水号称全世界气泡最足最多最绵密,口感媲美可乐。因为富含碳酸气体和微量元素,这种气泡水能促进血液循环、缓解疲劳,还能加速肌肉中的乳酸排出,减少运动后的肌肉酸痛。
把杯子推到裴彦的面前,蔡鸿明一阵感慨:在家时因为懒,连可乐都是对瓶吹的自己如今居然能有这样一气呵成地操作,他自己都想佩服自己了。……只是常言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要是自己没法跟在裴彦身边了,裴彦一个人又要怎么办呢?
念头刚一起蔡鸿明就想捶自己两下问问自己脑子还好不好。裴彦这么有钱,除了自己这个一号助理后面还有很多号助理,再不济他还能请n号新助理。裴彦的团队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这样想着,蔡鸿明纠结着的心也不纠结了。他婆婆妈妈地对着裴彦絮絮叨叨说:“老裴你待会儿洗了澡就去休息,别再琢磨新专辑了。后天就大秀了,你没事得多休息知道吗?”
正喝水的裴彦看了蔡鸿明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蔡鸿明“嘿呀”一声,叉起腰来就作茶壶状阿嫲:“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别当我不知道啊!你不答应就说明你压根儿没打算听我的话——”
让蔡鸿明的吧啦吧啦左耳进右耳出,裴彦成功地被蔡鸿明转移了注意力。等裴彦喝完了气泡水去冲澡,蔡鸿明也回到了套间卧室里。他再次拿出手机,见直播里的顾凌霄已经安全地爬到了崖顶,正在直播崖顶一览众山小的风光,顿时狠狠松了一口气。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朝气蓬勃的顾凌霄,蔡鸿明不知不觉中皱起了眉头。他很快关掉了metube,跟着删掉了自己手机里的几条短信以及聊天软件里几张照片。
照片是蔡鸿明的体检结果,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蔡鸿明是癌症二期。短信则是蔡鸿明妈妈发来的,内容是劝蔡鸿明别再工作了,赶快回家治病才是真的。
蔡鸿明一直在犹豫什么时候把自己得了癌症的事情告诉裴彦,现在他想好了。
不管是那个小雀斑正在做危险的直播,还是自己得癌症的事情都不能告诉给裴彦知道。
虽然老裴这人乍一看就跟个外星人似的,谁都搞不清他在想些什么,怎么会连正常的感情反应都没有。但实际上老裴的心可软了。像他这种没有一技之长的废物老裴都愿意收留,还开着高薪养着他,他是真的很感激老裴。
逆流之中,不进则退。老裴的事业如日中天,现在的他正是压力与阻力最大的时候。远的不说,只说近的。大秀就在后天,在秀完成之前,他绝对不能让老裴分心,更不能扯老裴的后腿。
想完这些,蔡鸿明快速从床上爬了起来。裴彦在洗澡,他的手机搁在浴室外。因为平时蔡鸿明也会替裴彦监管一些社交账号,裴彦的手机里又没什么不能对蔡鸿明公开的东西,所以蔡鸿明知道裴彦的手机密码。蔡鸿明悄悄地拿了裴彦的手机,把metube的消息推送功能关掉了,顺手还清掉了metube发来的“你关注的metuber正在直播”的提醒。
做完这些,蔡鸿明出了套间去了楼下。他把其他工作人员全部都给叫了出来,然后训了一圈话。
蔡鸿明说是“助理”,实则说他是整个裴彦团队的领导者都不为过。他让工作人员们在大秀结束之前都把嘴给闭紧点儿,谁都不许提大秀之外的事情,工作人员们也就都老老实实地点头。
裴彦的手机基本只用来打电话和发短信,夜跑时为了安全他也不听歌。裴彦没有注意到顾凌霄正在直播,自然也没看到顾凌霄都直播了些什么。
这头顾凌霄直播了爬山的全程,跟着她在山崖上架起了一个火堆,然后把工兵饭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捏成半椭圆的饭团,再把空了的工兵饭盒当小锅子架在了火堆上。
“这个是饭团,里面分别夹了大头菜和黄芥菜。”
顾凌霄说着从自己背上山来的桶包里拿出一块木头砧板,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掏出一瓶水和之前她在路上东捡一点儿、西捡一点儿的各种山茅野菜。
“然后下面呢,我们就要来做今天的主菜了。”
顾凌霄一边说一边摘下登山用的粗布手套,跟着她动作娴熟地用小刀剥开了一截笋子,把笋子开成了厚薄均匀的斜片。
“这是夏笋。是我们这边特有的地方名产。因为产量很少,和野生松茸差不多,味道又特别的清新、口感还很脆嫩,所以在市场上的价格卖得很高。……我听说有料理店一盘烤夏笋要卖五百块?如果大家来我们村,五百块已经可以夏笋吃到饱啦!”
和其他的美食主播不同,顾凌霄从来不跟观众哔哔什么“悠长的香气”、“大自然的馈赠”之类的玩意儿。她说的东西大多都和生活有关,这些内容说好听了是接地气,说难听了就是俗。
可俗归俗,人世间谁又能真不食人间烟火呢?听见顾凌霄说夏笋五百块能吃到饱,又见顾凌霄一点儿都不节省地只剥笋心来煮,把明明可食的部分连同笋子最外边儿的老皮一起丢到火堆里,观众们又是羡慕得眼红,又是心头可惜的滴血。
其实横断山区的夏笋真的非常难得。因为其他地方的夏笋都不怎么好吃,大多数人印象里最好吃的笋子还是春笋与冬笋。一般的夏笋个头小,又柴,吃头不多,味道还偏苦发涩。唯有横断山区因为气候特殊,夏笋不但甘甜滋润,还别有一番竹子清韵雅致的香气。若是拿横断山区的夏笋来炖一锅腌笃鲜,那可真是是鲜甜咸鲜,双倍的甘甜双倍的鲜,着实神仙般的快活滋味。
市面上的料理店别说是五百块一盘烤夏笋了,损点儿的网红店号称西南直供,直接给你卖一千五百块一片烤夏笋的都是有的。虽然这种属于智商税的范畴,可架不住人傻钱多速来,网红店有自己的受众,总有人愿意花这个钱来发朋友圈。
顾凌霄在工兵饭盒里加了夏笋,又掏出王阿伯给自己的老腊肉。这种老腊肉可不是市面上那种速成的腊肉。这种老腊肉用的是西南地区特有的黑毛猪,这种黑毛猪生长在高海拔的地方,因为大树村交通不便也不是什么专业的黑毛猪养殖基地,基本上是人吃什么,黑毛猪就吃人剩下的什么。饲料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如此生长出的黑毛猪体脂较低,肉也是结实紧致,同时还兼具细腻香甜的特点。只是这样养的猪,没有个三、五年着实长不成。这样长的生长周期,也只能自家人吃上一吃。要是拿来做经济来源,那可真是得活生生饿死。
王阿伯拿来熏黑毛猪的是山林里的一种果木。这种果木同样是西南地区特有的树木。以前大树村也曾试着种这种果木来翻身,可也不知道是这树被种得太密,还是大树村周围的土地都贫瘠得连树都养不活了,这些果木先后枯死。枯死的干瘪枝干只能拿来烧火。
“王阿伯这块烟熏腊肉已经熟成了快三年了吧……”
顾凌霄说着把腊肉开成薄片,跟着放进了笋汤里。观众们隔着屏幕闻不见笋子和腊肉的味道,却是看着画面中那白气儿就口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