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幽暗的一滴水珠砸下,从瓷玉一般的面颊上淌落。
秦永珏脸上沾着水渍,这滴水似乎格外冰凉,他蹙眉一阵,幽幽转醒。
半睁的眸子里是模模糊糊的一片,脑子里进而天旋地转,耳边尽是滴滴答答的水声。他头痛欲裂,强自用手肘撑在身侧,目光掠向四周,在趋向逼仄暗景中窥见了一番周遭。
说起目力,他四护卫之一的夕昏堪称超绝,秦永珏找到她的时候,亲自试过她的能力。黑暗视物,于他而言也并非难事,然而夕昏更在他之上。只不过,那日比试完毕,夕昏曾喃喃自语,是说秦永珏的眼睛,也是万里挑一。
头顶上空有一圆点,显然是顶端出口,隐约可见月光。石壁交连,显然合成一个高险石洞,围着一汪碧水寒潭,深不可测,映在光下虽平静无波,但透出一股扑所迷离的诡异。
此处幽冷无比,潮湿异常,险象迭生。
啧,万里挑一的眼睛告诉他,他身处悬崖寒渊,能原道离开的机会,十个十万里,也没有一个。
秦永珏缓缓坐起,见身侧堆了几支木柴,尖端焦黑,显然不久之前,有人在他身旁生过火。他忆起昏迷前的最后场景,是一抹白影阻开他上方的朱砂桂,朝他扑来……
他落地的掌心一抓,竟攥住了一丝细腻清凉。低头而视,是一袭雪色绸缎,虽被冷水蹂躏过,依然能想象出原本纤尘不染的模样。
是他……
秦永珏心绪复杂,为何他救了人,又偏偏无影无踪,到底是去了哪里?
这个念头刚刚生起,只听得哗啦一声,原本寂静无澜的寒潭破开水花,幽深的潭水竟飞溅出澄澈的水流,纷纷砸落而下,转瞬消失无影。
仅仅留得一人背影,清瘦而清冷,正是白予玄。
秦永珏不禁一愣,堪堪放下了挡在身前,打算御敌的手。
美人出浴这等美景,按照他往日风流又随意的性子,说不好总得要欣赏赞美一番。
可眼下,他做不到。
崖底深渊,幽谷寒潭,月色都照不到的旖旎一角,出水的又何止是美人,更是仙人。
哪怕是纯粹的欣赏,都可能化作亵渎,容不下。
秦永珏就坐在岸边,铺着的白缎衣之上,连呼吸都慢慢放缓,静静地,不带有丝毫调笑、风流,甚至着迷,反而是一种凝重到虔诚的神色,将目光投向那咫尺之间。
白予玄正背对着他,发带不知摘去了何处,墨色的长发浸了水,全然散开,湿漉漉的交织着,披在他身后、肩头。他大半身都没入寒潭水中,只着了一件白色的单衣,被寒潭水湿透了,那雪一样明亮又清冷的绸缎,就紧紧贴在他的躯体之上,掩盖不住那冰肌玉骨所独有的光泽。
幽深若墨的碧水上在身侧荡漾起圈圈波纹,就倒映出他如玉一样的雪色身影。
然而,这些都仅是冰川雪原下的一角。
最最令秦永珏震慑心神的,久久不忘的,还是那透过湿掉的雪锻,在如墨发丝中显露出几瓣嫣红。
自肩侧摇曳至腰际,一路绯红,一抹血影。几处隐约间,又觉颜色暗得异常,红色浓得偏向黑墨,与殷红至极的颜色交缠在一起,妖冶又悲凄。
秦永珏肯定,那绝非是血,即便大部分都掩盖在白予玄如墨的青丝之下,他也能肯定,不出意外,那应是一种花的刺青。
白予玄寡言冷清,谪仙之姿,冷傲清高,不可接近。那他的后背之上,为何会纹以如此魅惑、诡异、惑人心神之物?秦永珏不禁疑虑纷纷,暗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