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萦绕江湖个把月的诡异噩梦,朱砂桂连环杀人案即将走入尾声,凶手已被揪出,证据属实,凶手也一一认罪。之前对着嫌疑人何尝挚喊打喊杀的诸多门派,却是都安静下来,并没有将那股面对何尝挚这个大魔头恨得牙痒痒的劲儿投注到吴霁月、封篱、觉明的三人身上。
哪怕失掉了管家慕程的锦绣山庄,失掉了韦英豪的重元剑宗,此刻倒无杀伐的恨意,而是满满的唏嘘,与焦灼难耐的羞耻。
甚至连何尝挚本人,在得知陌上酒也被杀害,心绪烦乱,可现下若是问他,陌上酒该不该死,他大抵也不会说出什么话来。自然,他会表现得极不在意,万千事情,都与他毫无关联。
暗室中的众人都沉静得很,只有与吴霁月、封篱、觉明三人的告别话语,来回流淌。
吴霁月的面色渐渐白了,想必是毒素入心,他知晓时间不多,当着众人的面,就拿出一枚钥匙,示意交给陈星。
“陈捕头,家父有许多宝物,都藏在这个密室当中。除了摆放在外的这些,此处还有一处暗门,需用这把钥匙打开,我孙家至此,有再多财物又有何用?这些,便都交予朝廷吧,也算不枉他老人家,辛苦一场。”
这些他所说的财物,都是孙老爷的珍藏。也正是有此,才诱使了生意破败的霍书,不直接挑破,而是来到此处。霍书一定想不到,他千方百计要得到的财物,就被吴霁月这样轻易交出,毫不犹豫。
吴霁月不看重这些。
有钥匙的金库里,锁得是钱财,是稀世珍宝。而真正的宝库,用钥匙开不了,因为里面,都是跳动的心脏与暖世的温情。
他想要什么,今天也终于有了答案。
想到此,吴霁月又转头问道:“陈捕头,家父的遗产,霁月分文不取,但其中的物品,可否由霁月,转赠他人?”
陈星还未回答,秦永珏反而抢先说道:“这些本就是孙老爷子的所有物,霁月公子愿意呈交朝廷,已是仁德之行。倘若这件事情,都不能答应,岂不会显得我们,太不通人情?是不是呀,陈捕头?”
看到秦永珏递来的眼神,陈星点头接道:“小王爷说的在理。霁月公子,你想取何物赠人,陈星愿为效劳。”
“陈捕头客气。”吴霁月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支做工独树一帜的画笔,引得在场楚天肆、季流明、将甚、楚夜阑等人的惊艳目光。
展靖谙看了片刻,带着疑问的表情望向何尝挚,见他点头示意,这便明晰了这支笔的来历——正是之前由孙老爷所拥有,后来又落在李成烟手里的,水墨丹青笔。
也正是在李成烟被杀之时,握在手中,却又消失不见的那支。将甚发现丢失了一支笔,现在想来,便是这支。
秦永珏朗笑出声。
“传闻,水墨丹青与倾世粉黛,都是绘图圣物。水墨丹青,沾水出墨,笔触千万,得此一支,恍如千万支勾线神笔在手。而倾世粉黛,过水融色,神乎其技,宛似天成,可同时兼顾天地神采。古往今来,多少绘画名师想一睹其真颜,多少名流文人又想藏于家中?而今,霁月公子竟要相赠旁人。小王斗胆一猜,这般神奇之笔,唯有画技高超、醉心绘画的画者,才能与之相配了。”
吴霁月淡笑:“小王爷所言,深得吾心。”跟着,转向众人,将这支水墨丹青笔递了出去。
“明德山庄的楚夜阑公子,天赋天生,画技超群,又是染世人家门下,妙笔丹青客的唯一弟子。这江湖之中,问一句谁可丹青作画,谁可栩栩泼墨,楚公子当属前三。”
楚夜阑适才见到水墨丹青,便魂不守舍。可眼下真要他得,他却不好夺人所爱,更何况,李成烟便是为得此物,泯灭人性,实乃亵渎圣物,为人所不耻,一番想来,只好诚心拒绝。
“霁月大哥,你我也算自幼相识,这番心意,夜阑心领。但此物如此贵重,夜阑唯恐,担当不起。”
吴霁月笑道:“夜阑,你既还愿喊我声‘大哥’,那我便直说了。这水墨丹青,是家父所爱,奈何他与我皆非绘画之才,放在手中,也无非只是藏品一件。但你不同,妙笔丹青客收你为徒,送你倾世粉黛为礼,是爱惜你这样的俊才,今日,我待先父赠你水墨丹青,一是了却父亲在世的心愿,二来,也是对水墨丹青负责,只有在你的手里,它才不是一件人人艳羡的藏品,而是一件能缔造无数画作的神奇,才不会在更长久的岁月中,继续被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