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尖锐声戛然而止,两个粗狂的男声隔着一道门,传进我的耳里。船破水而行,渐渐驶远,离开了彗安的码头。大夫人故作镇定,为了安抚我,她装作毫不惊慌的样子,一手拥着我,一手抚摸着我的头顶,那止不住颤抖的十个手指骗不了人。
死,谁人不怕?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夜暴风狂雨的梦里,我娘的画像开口说话了,声音却是大夫人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唤我“好孩子”。
我不曾听过这样贴着心肺的三个字,如此服贴在心头,就像原本就长在我心里的一片肉。或许他人早在自己娘亲的口中听过千遍,万遍。甚至,我不敢奢望娘也这样喊我,她不用喊我,不用和我说任何的话,只要远远看着我,我也看着她,便好。
但一次次见到的,始终是不开口的画像,冷冷的双眼。
第一见到大夫人,她对我说:“你爹娘都不在了,无依无靠大老远地来到咱们家中,我不作你的依靠那你还能指望谁去。”
我砸坏了她的玉章,那是温将军送她的定情之物,如《春日秋千图》一样珍贵。她没有怪我,反而安慰我:“人间千万年,任他至金至贵的东西,总是难逃毁损的一日。”
她问我叫什么名字,唏嘘说:“月有阴晴圆缺,人命生死天定,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因果”不是我要担负的罪名。”
……
我叫苏因果,因为爹说,我是他的因果报应。娘、弟弟、我三个人,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
所以,因果报应是我,我应叫这个名字。
十六年来,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不是我要担负的罪名,这是莫须有的罪名,这和我没有关系。
心中锁着我,令我自责的铁锁链,一直一直找不到钥匙,我不得解脱,不曾真正开心过。
直到我找到这把钥匙,它是一句话,是穿透阴云的一道光,是石缝里长出的一株绿芽。
大夫人的话,我不会忘记,我永远不能忘记!
忽然,我不停下坠的心脏找到了可以倚靠的地方,平静下来。
我吸了口气,起身拔下烛台上的蜡烛,双手握紧烛台,将锐利的一头朝着那扇门,朝着那扇门外的阴鸷与险恶。我要保护大夫人,如同她想要保护我一样!
大夫人惊异地看着我,我冲她微微一笑,大夫人含笑着,眼里充满泪水。她看着我的目光,如第一次一样温暖,是那柄打开我枷锁的钥匙,我的鼻尖泛起连连的酸楚。
啪地巨响声之下,舱室的门被猛力踹开,一整面倒塌进来。
“倭患不能尽除,展清风求名心切,有人就得死。”
杀手是倭寇打扮,嘴里说的不是倭夷的语言,半个身子隐藏在外,手里握着机甲弩,上面待发的一道长箭寒光粼粼,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