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小姐是王家第三代中唯一的女孩,父母疼爱自不必说,更是太傅王鼐山的心头宝贝,王家作风不同温家。
十里红妆别样风光,十五当天送来,摆满了温家的厅堂,丰厚程度远超定仪聘媒。
高门嫁女,自然恨不得满城皆知自家女儿的金贵。
一大早祭拜过祖先后,几位少爷均随二少爷前去王家迎亲,温府下人们大多涌到门外等着看热闹。
府上往来穿梭的全是宾客,大夫人和二夫人负责招待女眷,温将军在前堂会客。
太子太傅王鼐山也到了,我悄悄看了眼这位白须白眉的老翁,他站在人群前头,与温将军谈笑风声,两人毫无间隙隔阂。
我算是见证了奇迹,仇人变亲家,不过一道圣旨的事,你说神奇不神奇。
爆竹震天动地,不用看也知道是迎新娘子的队伍回府了,几位喜妈妈在门外大声说着吉利话。
温王两家联姻用的喜鞍乃是天家御赐,通身贴着金桃皮,鞍桥上镶嵌着红宝石、珊瑚珠,金漆彩绘葫芦与蝴蝶纹饰。
有了这样的鞍,原本准备的喜鞍已经成为小少爷的玩具。
“新人跨喜鞍,从此平平安安!”
震耳的叫好声与鼓掌声中,又听见喜妈妈们齐声道:“新人跨火盆,万福迎进门!”
又是一波震天的拍手喝彩声。
……
我从前厅绕开,一路往晓翠苑走,走着走着,前头厅堂的鼎沸的热闹人声越来越小,走到茶房时已经听不见。
今天是四夫人的生辰,撞上二少爷娶妻,大夫人走不开,千叮万嘱让我别忘记给归善庵送寿包。
来到归善庵外,炉中插的三炷香有莲藕般粗,和以往不同。
庵门外贴了张红纸剪的喜字,虽然温府各处都有贴红喜字,归善庵竟也贴了,瞧着还是有点突兀。
我抬手叩了两下门,没多久杜鹃开门,见是我,面带喜色地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我掀开盖布,露出蓝中满满一盆的寿包给她看,忙又盖上:“今天是居士的生辰,大夫人让我给居士送寿包。”
杜鹃立即接过提篮,对我微笑着,将庵门打开了些,示意我进去说话。
我微笑着摆摆手:“刚刚端过牲供,怕冲撞菩萨,不方便进庵,姐姐代我向居士道声吉乐。”
杜鹃点了点头,从蓝中拿出一个寿包塞到我手中,继而挥挥手。
待我转身走了几步后,庵堂的门方咿呀地关上。
自从那件事后,我来送过几次饭菜点心及香油蜡烛,再没吃过归善庵的闭门羹。
杜鹃和四夫人皆是不大爱说话的人,兴许是常年不接触人的缘故,日子一久,更加不爱说话。
前院又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晓翠苑中无人,青峰桥柳堤处来人来往,便右拐绕邀月台往湖心亭去。
这个时节,湖水早已凝住,鲜少有人走动。用来收捡残荷与飘萍的小竹筏靠在堤边,筏子上放着一个灰旧的木桶,里头盛着一层半化不化的雪,许久没人用过的样子。
我走到亭上坐下,掰开寿包,里头的热气争相往外冒,闻到豆沙的香甜味道下嘴咬了一口,真是又香又软。
寒风里闭上双目深深吸了口气,慢悠悠念:“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装模作样念完不由低声笑了笑自嘲。
“你好自在。”
他说话时放柔了语气,长长的睫毛翕动着,静静地望着我,目光比晴空中的薄云更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