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她许久不说话,我抬眸道:“周姑姑,我念完了。”
“上头‘静’字是将军亲笔,那是夫人的闺名,你当我糊涂?偷偷摸摸做这些事,想给夫人递信儿?没门!怎能笃定把你留在梨香院不是夫人的主意?”
温家留下作为定亲信物的玉章是一对的,我的确是描了温将军玉章上的‘静’字,意图如她所说。
“王管事说过,大夫人很珍惜将军亲刻的玉章。玉章剩下的半截还在我手中,大夫人若知道我在府上叨扰,一定会取回玉章。”
周姑姑冷哼一声,继续问:“水榭治理的法子,你替李瑞媳妇想的,是也不是?”
“是。水榭前的果树、花树交给厨房看管,可是没有明确细分到个人头上。时间久了,用心照料者见懒散者的样子难免心生不平,自然松懈,最终只会荒废。如今腊月里,天寒地冻,那些树无人看管,开春后需要换新一批,动辄消耗更多人力财力。若能些许嘉奖,照看花树的人有了动力,日后会愈加勤快照看。不过是我的拙见,不敢在姑姑面前托大。”
周姑姑瞥了我一眼:“我说呢,手下一群人几时变得如此机灵,跟喝猴尿似的突然开窍,全是你这个丫头搞的鬼!听柳家的说,你跟庄上要了一袋甜荞壳子,用来做什么?”
“姑姑不喜欢用枕头,我——”
“好嘛,我常用药枕的事你也知道,是缠上我了!”周姑姑合上手里的账,往案上摔,“一桩桩的事,亏你想得出来!丫头,是二夫人让王庄去通州把你接回来,为的是什么不用知道,也别问我。他王庄如意算盘打得响,刀切豆腐两面光,谁也不得罪。我为你好把你安置在那,等着我们老夫人大寿过后,再和夫人回报。你可好,连衣裳都能剪咯,没少在我身上动脑子。”
“姑姑,衣裳不是我自己剪的。”
周姑姑上下打量着我,片刻道:“怎么不接下去说?苏姑娘,你能言善道的本事呢。”
“我的那点小伎俩逃不过姑姑的慧眼,找不着话狡辩。”
“哪里是找不出话,你心肚里门道多,以为我阻碍你的荣华富贵是也不是?”
“不是。”我思量一番,随即跪下给她叩了一个头:“姑姑。我自知这门婚事门不当户不对,温家是权贵显要,我们不过普通百姓,况且我爹还是被贬谪回原籍的官员。我爹临终前把温将军的玉章交到我手中,述说当年的事情,几句临终遗言,从未教我攀附。他说,温家肯守信我们亦不能失信于人。要是温家悔婚,我们当从没有过这回事。不管是谁派王管事来通州,我二娘已然收下温家的聘礼。”
周姑姑语气缓和了些,问:“苏公过世了?王庄没和我提过,怎么是你二娘收的聘礼,你娘亲呢?”
“我娘生我时难产,死了。”
“女孩子总归要嫁人为妇,太过聪明不是好事。”周姑姑眉头紧锁,“无父无母是可怜。温家给你些钱财做嫁妆,你回通州还可以谈婚论嫁,我揣踱着老夫人也会是这个意思。你想要进温家家门?三少爷虽是二夫人生的,可那是我家夫人一手带大,含辛茹苦十几年,打小桀骜不驯的脾气。三少爷要不同意这门婚事,拒绝你,顶着温家少爷弃婚的名声,你如何婚嫁?看在旧恩,夫人免不得替你说话,将军要是点头,逼着三少爷就范,反闹得他们两代母子不和睦。”
一辈子不嫁又如何,我不是等着被挑被看到货品。
“我是冲动些,但绝不是做事不计后果。姑姑,我无福成为温家新妇。但我身为苏家的女儿,不能给苏家、给爹丢脸。即便终生不嫁,断不能任人欺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温家聘礼已下,我人已在府上,温家,需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