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儿在外间值夜,听到动静也跟着进了屋来,见着萧怀素已经坐了起来,不由关切地上前问道:“少奶奶睡不着?奴婢给您倒一杯清水来。”说罢便将桌上温着的热水倒了一杯递给萧怀素。
将素净的白瓷杯捧在手里,萧怀素轻啄了几口,却还是静不下心来,便让代儿侍候她穿衣起身,又拿了笔墨纸张来抄起了经书。
她总觉得今夜或许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她这心跳得不是一般地快,只能许愿宁湛一切平安,不等着他回来,她是怎么样也闭不上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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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萧怀素预想的一般,今夜当真不是一个太平夜。
朝中有大臣上奏请立十三皇子为太子,其实这对皇上来说也不是一件难事,立未成年的皇子为太子,总比立另一个成年皇子来得好。
身为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对于皇上来说,成年的皇子就像一只随时都等着扑食的猛虎,一直盯紧着他的位置,让他连皇位都坐不安稳。
而十三皇子如今还是稚龄,皇上想怎么摆布便怎么摆布,只是他不愿意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
皇上也知道这必定是安贵妃打的好算盘,今儿个便冷了冷她,原本是预定要到“永乐宫”歇息的,转而却是进了另一位郑贵人的寝宫,倒是让安贵妃发了好一通脾气。
此刻的“永乐宫”正殿里正因为她的发泄而一片狼藉,宫女与太监们战战兢兢地伏跪在地,根本不敢开口去劝。
“郑氏狐媚惑主,也不知道使了什么伎俩,竟然让皇上去了她的寝宫,当真是该死!”
安贵妃此刻脸色已是气得铁青,她一向圣眷颇浓,却不想今日刚有朝臣奏请要立十三皇子为太子,转过背后皇上便不入“永乐宫”,这岂不是落了她的面子,还是皇上心中压根就不赞成这件事?
安贵妃越想越气,越想越是失落,难不成这一次真是她操之过急了?
“娘娘息怒!”
安贵妃的心腹宫女膝行着上前了几步,见安贵妃仍然阴沉着脸色,不由小心劝道:“娘娘一向得圣宠,如今郑贵人也不过是走了运道,焉知皇上今日去过她的寝宫以后还能再去?她也就是小人得志罢了!”
一番巧言倒是让安贵妃面色稍缓,只点头道:“你说得有理。”便挥手让众人退下了。
其实这个时候安贵妃很想找人发泄心中的不满,十三皇子立太子之事不可能就这样没有了音讯,皇上没有表态,他们是不是也该有接下来的动作?或许再在后面加把劲?
安贵妃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想要见到吴王,对上这个唯一的盟友她才能一吐心中的不快,若是对上宫女太监,她根本也懒得搭理。
也许这一晚吴王与安贵妃果然是心意相通的,等着安贵妃梳洗妥当又换了一身衣服斜躺在床榻上闷闷不乐之际,吴王便如同变戏法一般地从天而降,只立在不远处的圆柱旁笑着看向床榻上的佳人,开口道:“怎么,是谁惹咱们的娘娘不快了?”
听到吴王的声音,安贵妃猛然抬起了头来,先是一喜,而后便是一惊,只有些慌乱地站起了身来,左右看了一眼,咬唇道:“谁让你进到这里来的,若是被人看到怎么得了?”
“本王既然敢来这里,自然是确定了无人发现。”
吴王却不像安贵妃这般慌乱,还有闲情地慢慢踱步到桌旁,随手摘下了一颗马奶葡萄扔进了嘴里。
听吴王这一说,安贵妃自然放下了心来,又让身旁的心腹宫女在殿外守着,这才闷闷地道:“今日皇上本来是要来本宫这里,却是去了郑贵人处,你说这是不是说明皇上根本无意立十三皇子做太子?”
“娘娘,本王就知道你操之过急了。”
吴王摇了摇头,缓缓坐定在桌旁,气定神闲地说道:“若是按照咱们的计划,原本应该是再过月余才提起此事,你却不听本王劝告,这般沉不住气,如何能成大事?”
“还不是你!”
安贵妃红唇一噘,颇有几分娇嗔的意味,“秦王如今已经没有了动作,咱们也等了那么久,本宫让你使人上奏你却迟迟不动,若非如此,本宫又怎么会……”说罢瞪了吴王一眼,已经有了几分怪责他的意味。
“娘娘可是冤枉本王了,本王可是一心为十三弟着想!”
吴王大呼冤枉,又趁势起身走近了安贵妃,长臂一揽便将她搂在了怀中,暧昧道:“父皇不疼你,还有本王疼你不是?”
安贵妃起初还挣扎了几下,到底抵不过吴王的强硬力道,再想着皇上对他们母子的态度,确实也有几分心冷,便顺势倚进了吴王的怀中,只娇声道:“且不说这个,那这事你看怎么办?”
“先不急,”吴王摆了摆手,唇角笑意浓浓,又将安贵妃抱紧了几分,“如今既然这个提议已出,咱们也要看看父皇是什么反应,若是他没有动作,至少心中亦有几分默许,本王算是看明白了,父皇在有生之年只怕再也不会册封太子,就算有那也是不能威胁到他帝位之人!”
吴王也算不得蠢笨,可直到此刻他才参透出皇上的心思,其实这一招棋对他们来说有好也有不好。
不好的是从这一件事上他看出了皇上的态度。
而好的是他与秦王都是没有机会的,这一点让吴王心理稍稍平衡了些。
“所以你是说……”安贵妃眼珠子一转,突然暴出一片惊喜,“你是说皇上虽然今儿个没有到本宫这来,但并不能说明他不属意十三皇子做太子?”
“就知道你聪明,一点就透!”
吴王笑着捏了捏安贵妃的下颌,“本王这般为你们母子打算,娘娘是不是也该给些奖励才是?”说罢已是自顾自地埋首在安贵妃的脖颈之间啃吮了起来。
“讨厌!”
安贵妃半推半就,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愿意的,俩人亲亲我我之间双双跌倒在了床榻之间,热情投入,浑然忘我,却不见屋顶上的一块琉璃瓦被人悄悄地移了位,又轻轻地放了回去。
安贵妃的殿内一片春意盎然,皇上在郑贵人的寝宫中却是久久没有闭上眼睛,辗转反侧,心里到底也有几分挂念不下,便披衣起了身。
郑贵人早就心中有忿,却碍于皇上在跟前不好多说什么,这一晚上她小心奉迎,可皇上的心思哪里在她的身上,明明就已经飞到了“永乐宫”去。
这不刚在她宫里呆了一个时辰不到,便有些坐不住了。
“皇上!”
见皇上起身要走,郑贵人脸色一变也跟着站了几来,带着几分委屈地咬唇道:“您就不在这里待了吗?”
“朕想出去走走,你先歇着吧!”
皇上脸色沉沉,倒是看不出喜怒,袖袍一甩便往殿门口走去,郑贵人急急地追了几步,却也不敢说出什么挽留的话,毕竟她在宫里的日子不久,又如何能与安贵妃争宠?
就连今日皇上原本歇在她的宫里,结果还是离去了,她连抱怨都不敢!
一入这宫墙,一生的喜怒都系在了一个男人身上,看着皇上的脚步踏出了宫门,郑贵人的泪水这才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掉落。
皇上一路漫步而过,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走了许久,从皇后的“锦绣宫”路过,步伐稍稍顿了顿。
可见着“锦绣宫”已然歇了灯火,皇上便断了这心思,正想往回走去,却听见不远处响起一声猫叫,不由半眯了眼,吩咐道:“去看看,是谁的猫在那里!”
不一会儿,太监抱回了一只浑身如雪的波斯猫,笑着禀报道:“回皇上的话,这该是贵妃娘娘宫里的雪球呢!”
“喔?”皇上招了招手,“抱来朕看看!”
待太监抱来近处一看,见得果然是安贵妃平日里最喜欢的那只波斯猫,皇上不由唇角一翘,他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安贵妃的,正纠结着怎么拉下面子到“永乐宫”去走上一走,如今不正是有个现成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