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头不愧是干这个,两只手伸过姥姥尸体的腋下,使劲一抬,尸体就起来了,往外一拉,整个尸体都拖出冰柜。他飞起一脚,把冰柜踹回去,“哐当”一声巨响。拖着尸体放到尸床上,推着就走。
那边洪辰师傅东西都准备齐了。她换了一身装束,从上衣到裤子都是深红色,底纹是一个又一个的圆花。我咽了下口水,这就是一件死人的寿衣。
她看到尸体推过来,取来一块白布,蒙在尸体上。这块白布上用毛笔字写着“哀其致丧”,下面还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透过这块白布,是尸体凹凸的形状,看得人脊背发寒。
洪辰让李扬帮忙,在尸体前的地上摆了一尊香炉,里面插着三根长长的黄香。香炉两边,放了两盏长明灯,用火点上,燃着豆大的火苗。还有一些供品,水果、猪头、熏鱼之类,七个碟子八个碗倒也齐整。
洪辰看我说:“小刘,你别闲着,帮我把那黑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我走过去,打开地上的黑袋子,往里一看,吓得没坐地上。里面居然有两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扎着的纸人,操他妈妈的,心脏都差点停了。袋子里装的是黑白无常,一个全身漆黑,一个全身惨白,都伸着血红的长舌头,一直拖到地上。眼睛也是用朱砂点上的,红红的一片,这个渗人劲就别提了。
我硬着头皮把两个纸人拿出来,一手提一个送到洪辰面前。洪辰把两个纸人靠着尸床站立放好。看看效果,点头说:“好了,差不多了。”
李扬搓着手问:“姨妈师傅,一会儿请神,还用我们做什么吗?”
“不用。你们想好一会儿问老人家的问题就行了。”洪辰说。
李扬兴奋异常,忽然想到一件事:“姨妈师傅,一会儿我姥姥的神来了,能上谁的身?”
洪辰看看他,又看看我,最后看看老田头。老田头差点跪了,哭着脸:“别看我啊,我不行的。”
洪辰笑笑:“一会儿老人家的中阴身回来,她上的是——自己的身。”说着,用手一指白布单下的尸体。
这句话一出,我们都感到有股刺心的寒意。什么叫上自己的身?难道尸体还能活了?
盯着尸床上的尸体,我周身颤抖,牙齿咯咯响:“师傅,这,这就是诈尸吧?”
洪辰哈哈一阵怪笑,脸色猛地一沉:“有我在你们怕什么?!都退后,我要做尸降。”
她从兜里摸出一根烟,一块打火机。缓缓划动打火机,冒出一股蓝色火苗,点燃了嘴里的烟。她深深吸了一口,仰起头,朝天空吐了一大口烟圈。然后一步步,走到香炉前,俯身捏住烟尾,把烟头凑过去,一一把香点燃。
香火一燃,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细细的腻人之香,闻起来有些像烧猪头的味道。
她把烟含在嘴里,又猛吸了一大口,腮帮子鼓起。慢慢走到尸床前,掀开了白单子一角,下面露出姥姥毫无生气的脸。洪辰把姥姥脸上塞着的棉花一一拔掉,然后缓缓俯下身,做了个吹的口型,从双唇中吐出一股白烟,烟雾缭绕,覆盖在尸体的脸上,顺着尸体的耳朵鼻子嘴这些窍穴,缓缓钻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我完全惊呆了!这个……这个法术的手法……怎么这么眼熟!在尸体脸上吹烟,这是谁干的呢?我绞尽脑汁,拼命回忆,猛然想了起来。
当时彭大哥死的时候,在运尸车上,马丹龙就是用这个手法救的人!
原来这就是尸降。马丹龙曾说过他师从东南亚,而且尸降这个名称本身就带着降头的味道。这种邪门的南洋法术,洪辰师傅是怎么会的?和她东北跳大神的风格完全不符啊。
我像是窥探到了什么极为隐秘的秘密,心惊肉跳,不敢说出去,只能静观事变。
吹完了烟。洪辰把白单子放好,盖住尸体的脸。她走到香炉前,盘膝打坐,双眼微闭,开始诵经。我们谁也不敢说话,静静看着。
随着经文越诵越快,突然停尸房里刮来了一阵阴风。
这股风来得很奇怪,这里完全是封闭空间,也不知从什么方向吹过来的。头上的日光灯“嘶嘶啦啦”作响,电流不稳,灯光一闪一闪。香炉旁两盏长明灯,火苗直闪,像是被风吹动,忽起忽灭。
老田头不禁往我们中间靠了靠,压低声音:“是不是,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床上白单子微微动了一下。李扬紧紧抓住我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此时的感觉更是难以描述,紧张得全身发抖,又兴奋异常,都说什么僵尸丧尸的,今天算是见着活的了。
白单子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姥姥——活了!
就在这时,“腾”一下尸体突然坐了起来,就那么直挺挺坐在尸床上。白单子从她身上飘落,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