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庄嫂会照顾柳莹莹,说到底还是崔砚生给的两块大洋起了作用。
庄嫂还记得这对小夫妻来的样子。
妻子穿着洋装,手背上的皮肤细腻,没有一个茧。丈夫脚上蹬着一双锃亮的皮鞋,胸前还挂着漂洋过海来的洋表。
崔砚生给了她家一个红包,让他们帮忙照顾着点柳莹莹。
两人是不工作的,很快,洋装没了,皮鞋没了,洋表见不着了。
不过庄嫂还是挺敬佩读书人的。
她男人泥腿子出身,在码头上扛大包。
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两肩宽厚,胳膊上的腱子肉能比读书人的大腿还粗,是个十足的大老粗。
儿子却是个斯文的,之前崔砚生教儿子认了几个字,她心里是感激的。
“这外头乱,大门敞着,太危险了。”庄嫂轻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日子才能平静下来。”
“但愿能平静下来。”柳莹莹整个人魂不守舍,精神很不好。
崔砚生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以往这个时候柳莹莹会温柔地安抚他,今天却一反常态,她整个人的状态比他还差。
“大晚上的,谁会来我们家?莹莹,你坐着,我去看看。”
柳莹莹在镜子前擦一只大红色的蜜丝佛陀口红,被这么一句话吓了一跳,口红随着手一抖在唇角拉出一道艳丽的印子。
她方寸大乱:“你别去。”
“你这是怎么了?”崔砚生迈出去的脚顿住了。
柳莹莹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你快去吧,门外的人有办法送你离开。”
她说的是你,不是我们。
她阖上口红的盖子,收拾了一番下楼了。
输人不输阵,她不想丢了最后的体面。
“你没了小脚,我也不会喜欢你。”崔砚生脸色深沉,“我这辈子只稀罕莹莹一个。”
为了他,做手术,矫正小脚,呸,他也配。
孟溪做手术,纯粹是因为小脚不方便,三寸金莲外形看着小巧,但是也让她几乎丧失了行走能力。
走不过5分钟,就必须要坐下来歇歇,否则一双脚就像走在刀子上一样。
长痛不如短痛,孟溪做了手术矫正。
然而她已年有二十,足骨早已裹得变形,虽然放开,却再也无法恢复到天足模样。
这小脚让原身吃尽了苦头,爷让孟溪吃尽了苦头,这种害人的陋习还是尽早去了好。
原身出嫁的时候,从喜轿中满怀娇羞,颤巍巍地走出时,等待中的男子讥讽地盯住她落下的鞋子,还有小脚。
在新婚之夜,原身身边唯有红烛陪其落泪。而崔砚生,却在另一厢畅想着找个志同道合的进步女性。
急于挣脱这双小脚的崔砚生就借口学业繁重,第三天就去学校了。
孟溪那日逃跑,走的路太多了,伤到了脚。
对于正常人来说十分享受的洗脚、泡脚,对于她来说却无异于受刑。因为她的脚溃烂了,又在火车上待了几天,所以伤口都跟鞋粘在一起了。想要清理伤口,必须要先撕掉鞋子。
这种苦楚,到了崔砚生的嘴里就是,她为了取悦他解放了小脚,她丑人多作怪。
真是欠打,孟溪真的很想按着他的脑袋,往地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