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谷的边缘不断传来悲凉嚎哭的声浪,山谷里则狂风大作,永不止息。
我惊骇地发现竟有许多的灵魂无助地在狂风中向前翻滚飘荡,
有些灵魂无可避免地冲撞山壁,痛苦的惨叫和凄厉的哭声……
我不忍。
——《但丁神曲》地狱第二层
对面的德军呈散列线散开,在望远镜中林安南可以看到手持冲锋枪的几个德军军官,一边向后招呼着什么一边在稍靠前的位置引导步兵前进,德国军官的领章相对普通士兵更大且更规整,他们银色的军官肩章在太阳下灿灿生辉。而德军的机枪手呈等距分布,并且保持着低蹲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前进,随时做好匍匐在地立刻射击的准备。
而坦克则在步兵的后方缓缓前进着,整个坦克方队严格遵照倒“V”形的进攻队列缓缓向前压进。
对面的坦克不但队形没有任何变化,车与车之间还保持了恒定的距离。敌军的步兵也表现出了优秀的作战素质,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在什么位置,坦克和步兵之间已经达成了一种无需沟通的默契配合。
林安南都深深地对这支军队感到钦佩,甚至从内心产生了一股别样的嫉妒之情。
放下望远镜后,林安南对着叶戈尔感叹道:
“果然是一支作战经验丰富的军队。”
怪不得能在之前横扫整个欧洲,虽然说一半功劳可能要归功于闪电战术,但是另一半功劳来自于德国军队在新式战术指导思想下打造出来的雄厚基础,只可惜这份基础在1944年后便荡然无存了。
叶戈尔也放下了望远镜,他没有接林安南的话,而是转过头来一脸凝重地对林安南说:
“差不多1500米了。”
话音刚落,对面的德军坦克突然火光一闪,林安南前沿百米处便炸起了一片冲击波。
机枪阵地正捧着弹链的年轻中士一脸慌张地对林安南喊道:
“怎么回事!中尉同志,为什么对面德国人先开火了?他们发现我们阵地的准确位置了?”
林安南摆摆手回答道:“并没有,他们只知道我们的大致位置,这是试探攻击,为了钓出我们的反坦克炮。”
林安南转身对着战壕里的副营长彼得科夫说道:
“中尉同志,把命令传下去,再次重申一次纪律:在反坦克炮开炮前大家千万别开枪,你派人去通知反坦克阵地上的连长,对方大部分坦克没有进入300米不许开炮。谁不听从命令率先开炮,那他就等着事后上军事法庭。”
彼得连科点了点头,把阵地上的钢盔往头上一戴,便像风一样消失在战壕的巷道里。
德军坦克接连开火着,炮弹毫无章法地落在苏军所在阵地的周围,而他们只能默默忍受——这别无他法,一旦暴露了阵地位置,敌军会很快判断出苏军的火力点分布情况。
让林安南忐忑不安的是现在还没有看到德国人的航空兵,第一次在阵地迎敌时斯图卡从天而降的场景已经变成了林安南的梦靥,现在必须克制到最后一刻。
很快,德国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500米......”叶戈尔轻声示意道,就算他声音压得很低,林安南也清晰地能听到他的声音里的颤抖。
在望远镜的视线里,林安南已经可以看清每个德国人的样貌,甚至连他们一些人脸上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破则不立,林安南把冲锋枪的枪栓用力往后一拉,确保手动上膛成功,然后慢慢地把波波沙冲锋枪端在沙袋上瞄准着对面的一个德军机枪小组。
而叶戈尔也轻轻地举起了莫辛纳甘步枪,把拉栓往后一拉架在了沙袋上,静静地瞄准着对面的德军。
林安南低头看了一下左手的手表,早上10点,真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这个时候的林安南应该正坐在教室里,佯装听着讲台上老师的长篇大论,在画完了书本上的公仔画后,一只手转动着笔,然后百无聊赖地用另一只手撑着脸颊欣赏窗外的天空吧。
一切的一切都像梦一般离林安南远去,而支撑林安南战斗下去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只想回到那日常的校园生活中去。
“步兵前锋距离我们300米!”叶戈尔的声音把林安南拉回了现实,林安南掉头看向后方反坦克炮阵地,还是没有动静。
林安南现在不借助望远镜都能比较清晰地看到德国人的样子了,林安南内心也比较着急了,虽然开炮的合适时机是交给反坦克炮连连长科罗廖夫决定的,但是他真的能把握好时机吗?
开始深呼吸,然后缓缓吐气,德国人靠的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他们原野灰的军服在林安南眼中一清二楚,这个时候所有德军步兵都压低了身姿,德国人的机枪手已经匍匐在地开始架设机枪,林安南甚至看到了对面的一个军官径直低下身去,向后招呼着什么。
而对面的德军工兵已经掏出了工兵钳向前匍匐着逐渐靠近苏军阵地前方布置的铁丝网。
林安南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огонь!”(开炮!)
从后方传来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开火号令,随后从后方传来了连续性的炮击声,对面的德军坦克周围瞬间击起了一股爆炸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