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宇文諾刚刚登基不久的事情了,也得有十几年了吧,那时候宇文諾处理政事之余便会画些图样儿拿给宫中的工匠做了送给孟依柔,他知道因着她的出身不能给她更高的位分,心中觉得愧疚便会亲手做一些小玩意儿来弥补她,每次收到他亲手为自己画制的礼物孟依柔的心就更暖一分,那时的孟依柔知道虽然自己的身份地位只是个妾室,不过宇文諾的心在自己的身上,在心里也更将自己视为妻子。那些礼物都是当初两人感情的见证,如今却有一丝丝物是人非的滋味涌上心头。
慤妃听到宇文翼的话,虽然暗暗感慨,但神色中仿佛毫不在乎似的笑道:“本宫年老色衰了,哪里能够经得起这样美好的东西,送了她吧。”皇上听闻此话,心中涩涩,眼神一滞,却终究没有说什么,任由孟依柔将那白玉金丝项圈送给了絮漓。
在寿安宫中逗留了半日,又用了晚膳,宇文翼才带着沐垚和絮漓告退。本打算直接出宫回府的,折腾了这许多日也是该好好的歇歇了,奈何还未曾走出巷道就看见了正欲出宫的宇文晋与孙怡然带着他们的女儿,宇文翼本想假意不曾注意到他们,不想说话,却不想宇文晋看到他们便走了过来,叫住了宇文翼笑着说道:“七弟回来了,今日带着之瑶来向母妃请安,恰巧便遇见了。你们此次出行可结交了什么人?有没有什么收获?”太子自从太子妃去世后便终日饮酒消愁,不理朝政,朝中的人议论纷纷,宇文晋抓住这个机会,更是如日中天,渐渐的将太子的风头压了过去,满面春风,得意的神色不知是已经掩盖不住还是不想再掩盖了。
“四哥说笑了。此次出行不过是带着垚儿散散心罢了,游山玩水的,并非是处理政事,不曾惊动地方官员,至于收获么,到底是有的。”沐垚站在宇文翼的身后,一言不发,眼睛都不曾停留在面前的宇文晋身上片刻。那日在景园的事情涌上心头,加上如今他的风采熠熠,不知为何让沐垚觉得好像手中沾过一层菜油一般,竟然生出一丝腻烦。他变了,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明朗俊逸的少年,自己也变了,不再是那个心中眼中满是他的懵懂少女。
这时,絮漓仿佛是受了晚间的风,有些烦躁,哼哼唧唧的手只伸向沐垚。沐垚也不去管他们,伸手便将絮漓抱在怀里,小声说道:“是天气转凉了吗?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我怕她受寒。”她眼中蔓延开来的母爱是那么的浓烈,与对宇文晋的冷漠相比起来那么的鲜明。
宇文晋看着沐垚手中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问道:“这孩子就是从杭州带回来,被父皇封为翁主的?”看来这皇宫中没有秘密,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良渚翁主的事情便人尽皆知了。
“正是,路上遇到的一个可怜孤孩,垚儿见她可怜,无父无母便带回来了,父皇与祖母也一向都是心善的,便同意了我们将她收为义女养在身边。”宇文翼简单几句解释着,并不想与他们过多言语。
“哦?这就是良渚翁主,父皇真是的心疼襄亲王和王妃了,也是,自己的孩子留不住,抚养一个别人的孩子也算是一种慰藉吧。但嫂嫂好心劝一句你们,别人的孩子未必养的熟,何况不过是个义女,到底也不能作为依靠,她姓的可不是宇文。”说罢,孙怡然眼睛不断的觑着沐垚,嘴角的笑意带着那么明显的讥讽。
沐垚心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的敲中了一般,疼痛逐渐的蔓延开来,指尖也忍不住的发抖,连指节都微微有些发白。冬至气不过,回了一句:“端王妃还是留着您的好心吧,我们王妃可是受不起的。虽然是义女,但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翁主,奴婢听闻王妃家的孩儿可还没有得到封位呢。”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冬至的脸瞬间变得红肿起来。
孙怡然大声呵斥道:“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丫头插嘴,皇家子嗣岂容你置喙,没规没矩的东西。”冬至还想要反驳,沐垚压住心中的怒火斥责道:“快给端王妃赔礼,当真没有规矩了吗?”
冬至心中气不过,奈何沐垚眼中的怒火是那么的明显,明显到让她有些害怕,却依然梗着脖子说道:“端王妃,奴婢错了。”孙怡然哼了一声,对沐垚说道:“也是,襄王妃连奴婢都不会管教,怎么会保住自己的孩子。”
宇文翼将沐垚护在身后,怒气再也压制不住,对着宇文晋说道:“还请端王好好管教你的王妃,如果你管不好,七弟也不在意去父皇与太后面前禀告,请他们来替你管教。”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孙怡然,她简直就是蛇蝎心肠,明明知道沐垚心中的痛楚还不停的戳中,真是该死。孙怡然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被宇文翼那眼神中的恨意吓到了,冷哼了一声去看宇文晋,希望宇文晋能够帮着自己说上几句话。
宇文晋的眼光却片刻都没有停留在她身上,他现在都恨不得撕烂了她的嘴,沐垚失子他并不伤心,相反还算是开心的,仿佛拉扯掉了她与宇文翼的那一份牵连,但是还是很心疼她,因为他知道,她的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沐垚将絮漓放到了墨荷的手中,上前走了一步,眼睛看向了宇文晋,那是今天晚上第一次看他,那眼光让宇文晋心惊,似乎带着嘲讽与厌弃,沐垚从未曾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沐垚缓缓开口说道:“如今端王在朝中如日中天,已然能够搅弄风云,沐垚在此恭喜王爷心愿达成。但是也想问一句,王爷就不怕王妃的这张嘴给你招灾吗?”
说罢也不去看他们,不去理会孙怡然愤恨的眼神,更没有因为他们的争吵声停下了脚步,拉着宇文翼的手走出了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