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岩嘿嘿一笑,端着杯子跟陈家兴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后说道:“陈部,你也别跟我倒那个苦水,金河县日子再难过,也不可能一点余粮都不剩,要是搁往年,少订点就少订点吧,无所谓。可今年不行,这可是我们小雷头一次接这个活儿,第一站就来到咱们金河,你让雷鸣两手攥空拳怎么来的怎么回,就不怕打消年轻人的工作积极性?打消工作积极性还是小事儿,这么轻松的工作都做不好,你让市组的领导们怎么看他?今后谁还敢再把重要工作安排给雷鸣?断人前程这活儿你陈大部长不能干吧?”
陈家兴被刘岩这番连讥讽带敲打还充斥着三分威胁的话弄得额头上已经冒了汗,不过他心里也明白,刘岩的话说得确实没错,县财政再困难,也不至于连这点报纸、刊物的征订款都拿不出来。他之所以强调困难,真实原因是,他是县委书记的人,同县长老齐不对付,组织部的批款申请,在齐县长那里向来都是能拖就拖,就没有出现过按时拨款的情况。
陈家兴哭丧着脸望向马德胜,希望他能出头说句话。
作为分管组织的县委副书记,组织部的情况马德胜还是比较了解的,见陈家兴苦笑着看过来,马德胜笑着拍了拍刘岩的肩膀,说道:“大刘,老陈说得是实情,县里的财政状况确实有困难,你说得也没错,再困难,也不至于连这点征订款都拿不出来。你刚才也说了,这是雷鸣第一次接这个活儿,我们县里当然得支持,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俩下来一趟也不容易,踏实在这儿住一天,回头我亲自去跟齐县长汇报一下,就是砸锅卖铁也让你们临走时把钱带走。”
刘岩笑呵呵地再次端起酒杯,跟马德胜干了一杯后说道:“你早把这话放出来,我们不就不跟你废话了么?我替雷鸣老弟先谢谢你支持我们的工作。现在再来说说我老刘的活儿,我需要一篇有关基层党组织建设新趋势的调研文章,你说这活儿该怎么干呢?”
马德胜冲陈家兴点点头,陈家兴会意地送过去一道感激的目光,接过话头说道:“这个好办,我们县里有好几个现成的典型,今天就算了,明天让龚科长陪你们俩下去跑一趟,搞个座谈会,再把我们县的整体数字和几条现成的经验给你们,两位领导给适当拔高一下,不就万事大吉了?”
刘岩一拍大腿说道:“就这么定了,来来来,工作说完,喝酒喝酒。”
雷鸣见刘岩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认为很麻烦的工作解决掉了,心里对他充满了佩服,这个人别看说话粗鲁,但是在基层办事很是如鱼得水,心里不由在想,要是自己一个人来金河县催款,客套话说一箩筐都不一定能把钱拿到手。
官场处处是学问,这话一点都不虚啊。
一顿酒喝到眼看就要上班才匆匆散场,雷鸣、刘岩被安排在金河酒店休息。
陈家兴安排得也着实周到,亲自把两人送到酒店,给两人开了个套间,吩咐组织科长龚建平照应着,说晚上县委书记慕宇欣要宴请二位,然后才告辞离开。
来到酒店房间,刘岩和龚建平聊了一会儿,把他打发走后,往床上一倒,问雷鸣道:“老弟,感觉咋样?”
雷鸣冲他竖起大拇指说:“刘哥厉害,要是让我自己来,怕是得磨个几天都不一定能把钱要回去。”
刘岩哈哈大笑着说:“下边就这个样,到下边来,你要是不好好喝酒,人家以后就会对你很客气,一客气,你什么真实情况都了解不到,办什么事儿也不会痛快。酒,在官场上相当于一种媒介,可以拉近上下级之间的距离,有些不好表达的意思,到了酒桌上,几杯酒下肚,脸红脖子粗的就把意思表达清楚了,领导们答应的痛快,也不会觉得你装腔作势摆架子。”
雷鸣称赞道:“高人啊刘哥,你这些都是在平时工作中积累下来的实战经验。你中午在酒桌上那番慷慨陈词,把老陈的脸弄得那叫一个臭,哈哈,我看着很过瘾啊。”
刘岩起身泡了两杯茶,递给雷鸣一杯后笑道:“老陈有句话倒是没说错,金河县财政状况确实很糟糕。这个人口七十万的县城,以农业畜牧业为主,新型工业、大型企业几乎没有,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不过,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一个县城,再困难,也不可能连两万多块钱的报纸刊物征订费都拿不出来。”